第26章 曲终

六

“李良玞，你别逼我恨你。”

钟离芙看着这一幕，即便已泪流不止，可她的声音没有哽咽，平静，冷漠的让人害怕。

“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吗？”

这一句话，李良玞拿着匕首的手顿了顿，站起身，转过头看着她。

“你说什么？”

钟离芙轻蔑一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地说下去。

“月人不告而别，在南下遇刺，是你做的吧。”

李良玞闭目，舒一口气，嘴角笑意丝毫不减。

“是我做的。”

“你已与我订下婚约，我又怎能容忍他再出现在这儿。”

“好，那常大哥又有什么错？江祁又有什么错？”

钟离芙说这两句的时候，几乎要把她所有的力气用出来对他嘶吼，泪随着怒火不争气的流出来，盯着李良玞的眼神快要把他看穿。

“南征，你明明收到了他们的求救你却按兵不动，他们粮草不足在沙漠中苦行，你又派人伪装成南朝人士刺杀，江祁为了救常大哥而死，常大哥，活活饿死。”

“汀姐姐手里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把解药送在我手上。”

“你让她们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她至今为止都没再见过常汀，她不敢面对常汀，不知道以什么颜面去面对她和孩子。

她宁愿不要再看到这个世界，宁愿那一箭杀了她，一了百了。

“是，是我设计害死了常晏。”

李良玞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他转过身用手指轻轻抚上钟离芙的脸。

“我对你百般呵护，温柔相待，尽我所能给你最好，可你看到常晏的时候，你笑的那样真挚。我是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人，你却从不肯对我那样释怀的笑。”

他顿了顿，又带上了那邪魅笑意。

“没关系，我原谅你。你今日不惜一切代价，不就是为了他吗？”

他转过身拿起匕首，狠狠地刺向万俟弈的腹部。

“不要！！”钟离芙被侍从死死地拽着，她拼命的向前，也都是无用之功。

李良玞毫不管身后凄厉的叫声，他的匕首不停的刺入抽出，一刀一刀，她不知道刺了多少刀，只看见他衣角已经被染的血红。

“阿芙……”

疼痛在他身体里没有维持片刻，就被抽离。他耳畔回响着一句句熟悉的声音，那样清澈，那样动听。

“平日里他们都唤我作阿芙，不如你也这样唤好了。”

“平安符，特意为你求的。”

“月人，我喜欢你。”

“月人，你替我描眉吧。”

那一刻，他们之间不过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他嘴角最后一抹笑，留给了记忆里的女孩。

“阿芙……”

他低声地呢喃，最后，没有声音。

秋日的风怒号，卷起地上的落叶。那夜澄澈的天在她眼里成了血红，她感觉已经哭到喘不过气可泪却停不住。

她看着那个男孩在地上渐渐没了气息。

一望无际的苦海，每个人撑着自己的小舟找寻自己的方向。我们都无法远离，因为这是人生。小舟在苦海上飘摇，经历风浪不休，我们却只能不回头的向前走，因为人生，没有回头路。

钟离芙不知道是如何离开这片苦海的，又或许她根本没有离开。

永安二年七月，柔然世子万俟弈病逝，李良玞赐棺，柔然王痛哭不已。三日后，柔然遣人将尸首带回下葬。

那年秋天，长安都在落着树叶，唯有芙蓉开得满池，惊得一潭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