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前景
“将军!”前方一只矢箭直直射入江老将军的心脏,透过铠甲依旧能看出鲜血溢出,仍执剑挥舞,如同北漠暖阳下的韧草,不肯退缩。
终于,他挺着伤痛,斩杀敌军将领,攻下北漠最后一座城池,而他,也结束了一生最后一场战役。
后面的士兵急忙跑上来,扶住江老将军,紧紧抱住,痛哭喊道:“老将军!”江老将军淡笑拔下胸口的箭,拍了拍他的手,好似一声长叹,似是解脱。
“我大周……终于……”他笑着要从牙缝中挤出最后几个字,然而老天似是着急了要带走他,硬逼着他闭上了嘴,再也喊不出最后四个字。
收复北漠。
江铮的遗体就被葬在了北漠城外的一片荒地,这是他的意思。他愿用自己的一缕魂魄为大周捍卫土地。
军营上下挂起了白绸,整整休憩三日,安葬了江铮,并以大将军之礼朝拜,才让常大将军常甫带回,班师回朝。
北漠收复,江铮战死,因而全部功劳落在了仅存的大将军常甫身上,御赐骠骑大将军之号,府邸一座,并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常氏遂一路高升,光耀门楣。
杭州的诗书之气扑面而来,江府内外人满为患。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在府内四角环绕,江夫人跪在灵牌前,身旁是一位九岁左右的男孩儿。
待人群散去,已是黄昏。
江夫人似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将一包行李收拾打点好,搂过男孩,对着他说。
“好孩子,此去长安,路途遥远。娘顽疾难去,钟离家会照料好你的。”她为儿子捋顺鬓角散发,终是没忍住泪落下。最后她毅然转身,不再回首。那仆人带着男孩,一路远去,消失在泛黄的天边。
北漠收复,平定中原。周王李氏称帝,定都长安。初以常、陈、钟离、闻人、殷、慕容六家独大,人称“六家之争”。
长安周宫。
小小男儿志在四方,他执笔作画,为青山付予春风几缕,不知意在何处。
另一位男儿却不然,执剑舞之,在他旁挥剑,招数百般,剑剑有力。
“阿弟,你来瞧。”作画男儿唤舞剑之子,他走到他跟前,瞧了瞧画,问道:“表哥为何要在巍峨之山前描弱小清风,岂不多此一举?”
“阿弟,我想如这清风,未来成为周朝的王,要以清风为礼,教导众生。”
这是太子李桎,当今周帝之子,为人志向高远。同子为李良晟,周帝兄长之子,淡漠寡言,二人却极为要好。李良晟看着李桎所绘之图,心下几分涟漪,出言道:“表哥志存高远,良晟自愧不如。”李桎反手含笑搂着他的肩膀,两位九岁儿童比肩而礼,相视一笑。
江祁的车马行了有三四日,中间停停歇歇,也到了长安。可偏赶上大雨连绵之日,江祁染了风寒发了高烧,在车上昏昏沉沉睡了些时日,再往后便不省人事。
醒来,已处屋内,天色微亮。
“你叫什么?”一个女孩儿早已趴在他眼前,笑着看着他问道,江祁急忙向后退了几下,仔细瞅了瞅这小女孩,才开口:“我叫江祁。”
小女孩拎了裙袂,坐在旁边圆凳上,拿着小手帕道:“我叫钟离芙。”
江祁听了钟离二字,眸中一下子发亮了。许是行了几日他也昏睡过去,转眼到了钟离府上了。
“阿祁,好些了吗?”安乐伯醇厚的声音穿过门槛而来,江祁探头望了望,模样相像,欲起身,却被安乐伯制止。
“阿爹安。”钟离芙小小的身子福身请安,安乐伯宠溺的扶起她,坐在一旁。
“一早来扰你江哥哥,可是不懂礼貌。”安乐伯似是责怪多为宠爱。钟离芙吐了吐舌头,江祁礼貌作答,被安乐伯制止。
“江家夫妇托我照料你,我也必会尽心。江兄为国捐躯,我敬佩不已。你切放心,此处只做你自己家里便是,莫要拘束。”钟离芙坐在一旁,只眯着眼睛瞧着他。斜阳送入一缕微光,暖了檐下凄凉。
钟离府多了名男子名江祁,梳洗打扮后长得颇为精致,钟离芙喜欢这哥哥,时常来玩儿,便忽视了亲哥哥钟离厌的存在。
“江哥哥你会武功啊,你能教我吗?”“江哥哥你会吹口哨,我也想学……”
江祁对这个妹妹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教了她几招防身之用。
江祁同钟离厌同岁,常以诗论友,而钟离芙就趴在他俩边上,玩着毛绒绒的白猫团子。
午,安乐伯传江祁。
“阿祁,你父亲是大将军,我希望你能承你父亲的威武,长安有常老将军同你父亲征战,你这几日便日日去往常府,也好学学武艺,练练体魄。”
江祁也有同意,因而次日整理衣物,晨便前去常府。
常府的匾额挂着“骠骑大将军府”还是那年沙场金黄染的鎏金,两座石狮子立,他被领入常府主阁,见常老将军常甫于上,身侧所立为女儿,一身英气,却二者疏远,气氛冷静。
“江祁给常老将军请安。”江祁拜道。常甫唤起江祁,满意的点了点头,曰:“江祁,果是江兄的儿子,一身凛然。日后便随我练习,以承你父之德啊!”
江祁应声,只见一旁女孩眼神不移,未曾多理,故退堂,执木剑而习。
红衣女子几步如轻功到他旁边,道:“你这几招,还比不上我的佩剑好用。”
江祁偏头看着她,一身傲气而不华,红衣似火。她从腰间抽出一只短而锋利的匕首,纵身一跃,划过天际,只见地上几缕绿叶切成碎片。
“跟那老家伙学,还不如跟我学,至少……也免得和他一般无情。”女孩不愿提起那个“老家伙”。江祁不知何故,只内心赞叹,对曰:“你姓名?”
“常汀。”女孩道,遂收剑而归。
二年秋,周帝遇刺,其子李桎不知所踪,众臣推庄王李翰为帝,翰称帝,改国号为闵文。
竹林之中,一华服少年步履匆匆,身后士兵追赶不停。
汗如雨下,可他不敢停下脚步。他不知道后面的人要把他带到哪里。
从父皇遇刺后,他被人抓到一处囚禁。今日趁着他们闲散之时跃墙逃出,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他跑了太久,已经喘息不已,可还是不肯逗留。迎头撞上一位男子,白衣如雪,一把拉他进了茅庐。
门口追兵走过,他瞧瞧躲进屏风后,小心翼翼隐藏。
男子走到屋内,坐于竹席之上,传声:“出来吧。”
华服少年踉踉跄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站在男子对面。“你为何人,怎被追至此地?”
他沉静自若,小声答道:“我叫……李桎。”男子执茶盏之手略有停顿,抬眸望着他,复道:“你说你叫李桎?”
李桎点了点头,男子携他坐于对面,亦斟茶一杯,男孩举手投足却仍是贵族之气,轻抿一口,轻轻将茶盏放下。
“父皇说做人要知感恩,不知哥哥姓甚名谁,桎儿来日,好报哥哥之恩。”男子起身,带着他回到内室,以清水洗发,换上身干净的粗布衣裳,替他绾发道:“我叫裴行周。你只需记得,莫忘记自己的身份,但从现在开始,你不叫李桎,而叫——”
“钟韶。”
他点了点头,脸庞带着些疑问与稚嫩,可眼神中充满着不平与愤怒。
“我会教你医术之道,修身养性,静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