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期末考试是个让夏末很纠结的东西。
一方面，夏末希望期末考试晚点到来，这样可以留给她更多的复习时间，让她准备得更充分。
另一方面，夏末又希望期末考试早点到来，因为早死早超生，走过了最黑暗的期末考试，就迎来了寒假的曙光。
不管夏末有没有准备好，期末考试就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准时来到了她身边。
夏末似乎陷入了一个魔咒——逢考必倒。
期中考试，她重感冒，期末考试，她居然发烧了！
拖着病体连考三天，夏末的心就像被放进了冰箱，感觉越来越冷。
本来，她还指望通过这次期末考试，来缩短她和欧阳辰之间的距离，现在看来，能维持现状就很不容易了。
考完最后一门，夏末已经筋疲力尽。
回到温暖的家，她一眼看到茶几上摆着她最爱吃的零食。
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招呼她来吃饭。
夏末无精打采地坐在饭桌旁，慢慢地吃着饭。
妈妈知道夏末心情不好，安慰道：“这次考得不好也没有关系啊，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以后还有很多考试呢，咱们不在乎这一次！”
夏末勉强一笑，说：“放心啦，妈妈，我懂的。”
可是，有时候，懂得却不代表自己可以做得到。
晚上，夏末无意中看到了《寻秦记》最后一集，项少龙和乌廷芳果然在一起了，虽然还有一个琴清。
这个结局总算给她受伤的心灵带来了一点慰藉。
第二天，夏末睡到自然醒，她脑中紧绷的神经已经随着考试的结束而放松了下来。
Lily为了让夏末了解道明寺有多帅，主动借了《流星花园》的VCD给夏末。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夏末窝在沙发里看了一天电视剧。
她终于看到了Lily的梦中情人——道明寺。刚开始她并不觉得这个梳着凤梨头的白痴肌肉男有什么好，长得没有花泽类帅，温柔体贴不及美作和西门。如此有“size”的男人，怪不得杉菜看不上他。
可看着看着，夏末渐渐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可爱和可贵。
杉菜骂他：“我讨厌你的愚蠢，讨厌你的死鱼眼，讨厌你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我全部都讨厌！你就是那种心理测验里面最让人家讨厌的那一型，我讨厌你讨厌你最讨厌你！”
然后，一向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道明寺居然真的去做了心理测验！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第二天，他竟然按照测试结果的建议，穿了一件黄色阿童木的可爱T恤上学！
这还是那个霸道的道明寺少爷吗？
还有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杉菜以为道明寺想整她，压根儿没把这个约会放在心上。等她抱着怀疑的态度赶到约会地点时，道明寺少爷已经在雨中等了她4个小时！
被杉菜讨厌的时候，难以想象他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傲娇王子，居然会露出那样伤心无措的表情向杉菜告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迷恋到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在我眼中看到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杉菜，我知道我很烦，可是我要你知道，只要你跑掉的话，我一定会去追！不管任何地方，就算是地狱也好！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追到你！杉菜，我要你知道一件事，就是我要定你了！”
当杉菜被绑架的时候，为了保护杉菜，不让她受伤，打架从没输过的道明寺竟然不还手，任由那些小角色对他拳脚相向，棍棒伺候。
最让夏末感动的是，当杉菜被陷害，身边的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道明寺抱起受伤的她，只说了一句：“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虽然这个男人有点奇怪，但他对杉菜却是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付出，怪不得Lily把他当成男朋友的标杆。
不过这样的道明寺并没有让夏末动心。因为她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了，这个人是夏末心中的独一无二，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经过两天的休息，夏末身体稍好了些。
班主任要求下午两点到校，夏末按时到了教室，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期末考试排名表。
卓芷宇是班里第一，年级第二，而她却跌至班里第十名，年级第九十。
夏末失落地看着成绩单，仔细看了每一科的成绩，每一科都是那么惨不忍睹。
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散学典礼结束，夏末背着书包，手里抱着各种学习资料，如约站在七班门口找茜茜。
茜茜一脸歉意地走到她面前，说：“夏末，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妈妈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告诉我，放学以后她来接我去外婆家吃饭，那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哦！”
夏末本来还想跟茜茜好好倾诉一番，如此一来，这个计划要泡汤了。她努力压制内心的失望和失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关系的，那我就自己回去吧！寒假再联系！再见！”
没等茜茜说出“再见”，夏末已经转身向楼梯走去。迈下第一级台阶，夏末的眼泪滴落了下来。
她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不停地溢出眼眶。
这一幕恰巧被正在上楼的年级主任看到，他拍拍夏末的肩膀，说：“没考好，没关系！一个寒假可以造就一个曹操！在开学时给别人一个下马威！不要哭，莫斯科不相信眼泪！我相信你一定会进步！”
夏末泪眼模糊地看着年级主任，说了声“谢谢老师！”便加快脚步往楼下走去。
她现在只想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痛痛快快哭一场，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哪怕是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似乎很满意自己刚才说的那番鼓舞人心的话语，哼着愉快的小曲继续上楼。
夏末一路低着头，她不想被人看出来她正在哭。
她不想回家，如果妈妈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担心。她不想妈妈为她担心。
就这样哭着哭着，夏末不知不觉走到了大操场。她知道一个地方不易被人打扰，便去了观众看台最高处后面的山坡。
那里果然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枯黄的草地，和两排光秃秃的树。
夏末拿出物理书垫在草地上，屈膝坐在上面，掏出随身听，里面是许美静的磁带，按下播放键，正是那首《都是夜归人》。
“你忘了吧所有的甜美的梦，梦醒后多久才见温暖的曙光，像夜归的灵魂已迷失了方向，也不去管情路上永恒太短暂……”
听着这样决绝哀伤的歌，看着远处的天空，夏末不再压抑自己，任由眼泪决堤。
她是那么看重这次期末考试，那么努力地准备期末考试，可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心里很难受，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关键时刻不争气，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她不知道该怎样将这个成绩告诉对自己期望甚高的父母，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都说天道酬勤，可为什么到她这儿就变了呢？她仅剩的那点自信心几乎被这次期末考试摧毁殆尽。
就在她听着歌，迷茫地看着远方，小声抽泣的时候，一个人在她身后轻轻地拍了她一下。
夏末吓了一跳：这里不是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
她扭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只能看到那人一张模糊的脸。
她停止哭泣，眼前这张脸渐渐清晰了起来……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嘴巴，熟悉的笑容，熟悉的人。
夏末立刻将头埋在手臂里。
她不想让欧阳辰看到她此刻如此狼狈的样子，便像鸵鸟一样把头埋了下去。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夏末扭着身子偷偷露出一个缝隙，看到欧阳辰抱着足球跑远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赶忙擦擦眼泪，摘下耳机，收好物理书，逃离案发现场。
没跑几步，夏末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
可她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步伐……
三秒后，夏末的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依然不看欧阳辰。
她在心里懊恼：学校那么大，我干嘛要来大操场啊！还有这个欧阳辰，他不是应该在回家的路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太奇怪啦！
其实这只是巧合。
欧阳辰早就约了班上的同学，放学后在大操场踢足球，不知是哪位球技不佳的仁兄不小心把球踢到了看台后面的草地上，恰巧欧阳辰被派来捡球。
他看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个人坐在地上，那个背影看起来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他就走过去确认了一下，结果看到了脸上满是泪痕的夏末。
他从没见过夏末这个样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他刚才离开，是要把足球扔给同学，跟同学交代了去处后，他便来找夏末，结果看到夏末正企图悄悄溜走。他不放心，便大步追了上去，想都没想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两个人僵持了五秒钟，夏末扭过头瞪着欧阳辰，说道：“你的手！”
欧阳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夏末的胳膊。他马上松开，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跑得那么快！”
夏末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那棵没有丁香花的丁香树，冷冷地问道：“你找我干嘛？”
“没什么事啊，就是好奇你怎么了？难道是……失恋了？”欧阳辰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却故意这样问。
“你才失恋了呢！”夏末说完，转身就走。
欧阳辰的出现破坏了夏末感伤的情绪，她现在不觉得伤心了，取而代之的是害羞和愤怒。
欧阳辰赶紧跟上去，笑着说：“考试没考好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啊！这又不是高考！现在才高一，还有很多机会啊！别灰心嘛！”
夏末被欧阳辰说中了痛处，又是一阵心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她沉默不语，身旁的欧阳辰也不再说话，陪着夏末慢慢往下走。
过了一会儿，夏末开口道：“我现在有点害怕。期中考试，我得了重感冒。期末考试，我生病发烧。如果高考的时候我也生病了，那我就彻底完了！”
“你干嘛要为那么遥远的未来担心呢！如果你觉得自己身体太差了，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锻炼身体，让自己不那么容易生病。忧虑害怕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打个比方说，我总担心床头墙上的那幅画会掉下来砸到我的脑袋，与其天天晚上胆战心惊地睡觉，不如干脆把那幅画取下来，或者将它固定得更牢靠一些。你说，是不是？”
夏末没有回应，两个人继续在寂静的路上默默同行，两旁是高大的银杏树和松树。
夏末穿着白色的中长羽绒服，头上戴着红色的毛线帽，手上戴着白色的羊毛手套。
欧阳辰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穿厚外套，仅套着宽松的深蓝色连帽卫衣，同色运动裤。
远远看去，这两个人为这个萧瑟慵懒的冬日增添了些许色彩和活力。
夏末渐渐平复了内心的不安和惶恐，却被另一种情绪所困扰——紧张。
她和欧阳辰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单独走在没人的路上，中间大概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她很后悔让欧阳辰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还有那张哭肿了眼睛的丑脸。
可是，这一路上欧阳辰的陪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她的心情好多了。
夏末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欧阳辰，他正小声哼着李克勤的《红日》。
欧阳辰似乎感应到了来自旁边的目光，他突然转头看向夏末，正好撞上夏末的目光，四目相对，夏末脸一红，立刻扭过头，口是心非地说道：“唱得真难听！”
欧阳辰很不满意这个评价，反驳道：“你会不会欣赏啊！”说完他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两个人就这样有点尴尬、有点暧昧地走到了小操场。
欧阳辰笑着说：“你没事了吧？我要回去了，要不然他们就要去厕所找我了。”
夏末点点头，嘴硬道：“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啊！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去厕所找你呢？”
“因为我刚才跟他们说，我要去上厕所啊！”
夏末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时，他也很感谢欧阳辰，没有把她交代给他的兄弟们。
“那我回去啦，下学期再见。”欧阳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沿着刚才走过的路，向上跑去。
夏末看着欧阳辰的背影，大声地说了一句：“再见。”
这家伙穿得这么少，陪她一路走下来，估计冻坏了，他可千万不要感冒啊，否则她就成罪人了。
待欧阳辰渐行渐远，夏末用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谢谢你，欧阳辰。
谢谢你的一路陪伴。
谢谢你对我的开导。
谢谢你唱的《红日》。
欧阳辰快到拐弯处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远处的“小红帽”轻快地越飘越远，他笑了。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安慰这个没考好的要强女生，只是陪她一起走了一段路，唱了一首歌，讲了几句鼓励她的话，希望这些可以帮助她重拾信心，走出难过的灰色地带。
夏末的心情因为与欧阳辰的偶遇而好了很多。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欧阳辰了，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他？就好像是上天特意派他来安慰难过的夏末一样。
坐在公交车上，夏末望着车窗外的景物，脑子里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期节目。
节目的最后，那个高三学生说的那段话，让夏末感动了半天。怎么现在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她就忘记了呢？知道和做到，果然是两回事啊！
下了公交车，夏末走在回家的路上，眼前忽然飘起了轻飘飘的小雪花。
雪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的味道，小区门口的松树慢慢地披上了白色的外衣。
夏末开心地笑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她的一大爱好就是舒服地窝在暖和的家里，喝着热热的巧克力奶，透过玻璃窗，看外面飘飘洒洒地下雪，然后在脑袋里回忆小学的最后一个冬天，她和欧阳辰还有几个同学一起打雪仗的情景。
夏末对于打雪仗一直很不在行。别人可以轻易地打到她的头，她费尽力气却仅可以打到别人的背。她战斗力极低，对敌人根本毫无杀伤力。
最惨的一次是，她刚团好一个圆圆的雪球，站直身子，不等她找到偷袭的目标，她就成了别人的靶子。
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迎面飞来一个结实的雪球正中她的鼻子。
夸张的是，连她鼻孔里都被塞满了雪！更可悲的是，可怜的夏末都没看清楚是谁下的黑手！就算她要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
她小心地将鼻子上的雪和鼻子里的雪清理干净。虽然她的鼻子没流血，但那种痛楚让夏末终生难忘。
这滑稽的一幕不巧被欧阳辰看到了，他看着夏末的红鼻头，哈哈大笑了两声，就马上不笑了。
因为他看到夏末的眼泪正哗哗地往下流，犹如关不紧的水龙头。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欧阳辰的嘲笑，而是因为雪球砸在鼻子上实在太疼了，哭完全是夏末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
每次打雪仗，夏末都是最吃亏的那一个。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有的同学即使被打得很惨，但起码他能让打他的同学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夏末同学是完全无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儿。
欧阳辰和她完全相反，他跑的快，瞄的准，打中目标后迅速转移，让敌人找不到踪迹，然后趁其迷茫放松警惕之际，他再发起新一轮的偷袭。
难道雪仗打得好不好，还跟智商有关系？
从此以后，夏末就很少参与这项她不擅长的运动了。每次遇到下雪，她就在教室里看着操场上的同学们你追我赶，相互厮杀。
往事一去不复返。
回到暖和的家里，夏末站在窗边，看着漫天的雪花，她又想到了那个走在她旁边，唱着《红日》的欧阳辰。
不知道他此刻回家了吗？看到这样的雪景了吗？他刚才穿得那么少走了差不多十分钟，会被冻感冒吗？
夏末突然打开窗户，一阵寒风吹向她的脸颊。她打了个冷颤，然后用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晶莹剔透的雪花遇到温热的手掌，很快就化作一个小水滴融化在她手里。
虽然她的手感觉有点凉，但她的心里却很暖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