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搭火车记
搭火车记。
您搭过火车吗?什么叫“搭过”火车吗?不都是买票的吗?搭车,不都是顺路搭个车吗?给不给钱,倒是可以商量,得看车主了,不过,最好表示表示,此乃人之常情,不然,就是不懂人情世故。
看看海明威这篇短篇小说《搭火车记》。
人物:吉米,父亲,弗雷德·卡思伯特,列车员,扳闸员,犯罪嫌疑人。
句子:
他并没有走,我心里想要起来,可是我的人实际上却还在熟睡之中。
“快把衣服穿好了,吉米。”
“是了。”我嘴上应着,人却还躺着不动。后来睡意消散了,我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才是好孩子,”爸爸说。我踩在地毯上,手探到床后头去找衣服。
……
“衣服在椅子上,”爸爸说。“把鞋子袜子也一起穿上啊。”说完便走了出去。天气冷了,穿衣服成了件麻烦事;我一夏天没穿鞋袜了,如今穿上去觉得真不是味儿。爸爸随即又回到了屋里,在床铺上一坐。
……
“知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吗?”
“要出远门。”
“去哪儿呢?”
“加拿大。”
……
“开船吧,吉米,”爸爸一声吩咐,我放开了缆绳,于是我们就离开码头出发了。
……
我先听到火车声,而后才看见来了火车。
……
“觉得怎么样啊,吉米?”
“肚子饿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和一只苹果来给了我。
“来,跟我到吸烟车厢去吧,”他说。我就随着他穿过车厢,去到前一节车厢里。我们在一个双人椅上坐下,爸爸靠窗坐在里边。吸烟车厢里很脏,座椅上包的黑皮都给烟灰火星末子烫坏了。
……
“看对面座位上,”爸爸跟我说了一声,可眼睛却没望着那儿。对面有两个汉子并排坐着。里座一个眼望着窗外,右手腕上上了手铐,手铐的另一半却铐在旁边那人的左手腕上。他们的前排座位上也坐着两个汉子。我只看得见他们的后背,不过两个人的坐法也跟那两个一样。靠过道的两个一前一后在那里说话。
……
“老兄,给支烟抽抽怎么样?”向我们眨眼的汉子隔着同铐一副手铐的那人冲爸爸说。旁边那个粗脖子扭过头来对我们爷儿俩瞧瞧。眨眼的汉子笑了笑。爸爸掏出一包香烟来。
……
“你们两个,都给我把鸟嘴闭上!”那警官说。“他们都是吸毒的,”他告诉爸爸说。“疯疯癫癫,就像乱爬的臭虫。”
……
“哎,吉米,这你见了有什么想法?”
“我弄不清楚。”
“跟我一样,”爸爸说。
……
“跟你说了吧,”爸爸说,“就在那警官用铐着他右手的手铐往他脸上揍去的时候,他却用左手从桌上抓起一把钢口的餐刀塞在口袋里。”
“我倒没有看见。”
……
“得了吧,警官。让我一个人进去。”
“我得看着点儿,”警官说。他们走了进去,警官随即把门关上了。我坐在厕所门对面的座位上。我望了望过道那头的爸爸。我听得见厕所里面在说话,却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有人转了一下门内的把手想要开门,紧接着我就听见有个东西倒在门上,在门上撞了两下。那东西随即就倒在地上了。然后又发出了一个声响,就像杀兔子时提起了兔子的后腿,把兔子头使劲往个树桩上撞。我忙不迭地对爸爸使眼色,打手势。那种声响连响了三下,紧接着我就看见有什么东西从门下流了出来。一看是血呢,很慢很慢的,往外直流。我穿过过道快快跑到爸爸身边。“门的底下流出血来啦。”
……
那个犯人把警官的手枪抢走了,所以看来谁也不愿意闯进树林深处去抓他。
……
“不知道他这刀子是哪儿来的?”
“这就不知道了,”爸爸说。
“还有一个可怜的蠢蛋也真是,”扳闸员说。“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逃跑。”
“是啊。”
“可那警察还是结结实实给了他一顿。你看见了吗,大夫?”
“看见了。”
……
“对这件事你现在总的怎么看?”
“说不出个看法。”
“我也是,”爸爸说。“心里很不痛快是不是?”
“对。”
“我也是。害怕吗?”
“看到血的时候很害怕,”我说。“见他打犯人也很害怕。”
“那是正常现象。”
……
“血浓于水啊,”爸爸说。“一个人走上了生活的道路,首先体验到的就是这一句老话的意思。”
“那不是这个意思吧,”我说。“那是说的亲属关系。”
“不,”爸爸说。“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等你体验到的时候,你总少不了还要吃一惊的。我忘不了我第一次体验时的感受。”
“我只觉得鞋子里面尽是血。暖烘烘、腻稠稠的。就像打野鸭的时候长筒靴里灌了水,只是暖烘烘的,比较稠,也比较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啊,是好久以前的事啦,”爸爸说。
[结束]
小结:
这篇短篇小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父子二人告别家乡,搭火车前往芝加哥,在火车上亲眼看到一个犯罪嫌疑人借下车吃饭之机藏了一把刀,然后上火车以后,又借上厕所之机杀了警官,抢了手枪,翻窗逃跑。其实,他父亲早就看见那个犯罪嫌疑人藏刀了,但是没有告诉警官。事实上,那个警官才是罪犯。所以,父亲告诉孩子“血浓于水”,就是说“血”比“水”浓,“实践”远比“书本”复杂。因此,我们既要读万卷书,又要行万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