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敲山震虎
半个时辰后，刘备走到阴凉处，呕吐了一会儿，找来崔林说道：“可以定案了。”
崔林在刘备检查尸体的时候就站在一旁，同样被吓了一跳，而且当场就吐了一地，此时他脸色苍白，嘴角留有一点口水，问道：“大人，真的是意外失火吗？”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婢女都是先被人杀死，然后再放火焚尸的。”
“怎么会下如此狠手？”崔林皱着眉头问道。
“狠手？”刘备笑了笑，说道：“你可别忘了，韩静就是被人先扭断了脖子，然后灌入毒药的！对了德儒，我想问一下，繁阳附近怎么有这么多的流民？”
崔林说道：“大人，席卷天下的黄巾起义，根源就来自冀州。自从黄巾起义被平定后，如何安置投降的黄巾军，就是历任冀州刺史的主要任务。”
“前一任冀州刺史皇甫嵩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十常侍诬告罢免了刺史之职。现任刺史王芬，是八厨之一，采取与民休养的政策，招揽各地流民进入冀州，安抚叛乱，治军理政。”
“这几年效果不错，冀州各地民生富饶，不过这只是表面，真实的情况却是一部分流民，被各地豪强士族所吸纳，成为了他们违法乱纪的爪牙。”
“在繁阳县，绝大多数流民被石盘胡氏所吸纳，据说现在胡氏庄园内养着数千人，至于是不是真的，谁也说不准。”
刘备大吃一惊，心想：能够吸纳数千人，这胡氏到底得多大？到底有多少钱粮？
“大人，现在怎么办？繁阳如今就像一滩浑水，咱们根本不知道深浅。”崔林问道。
“走，咱们去石盘看看。”
“什么，去石盘？”崔林大吃一惊。
刘备说道：“德儒说的不错，既然不知道这浑水的深浅，那么干脆就不探了，咱们来个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谁是老虎啊？”
“事到如今，只见群猴不见恶虎，去敲他一下，让恶虎主动现出原形。”
“就咱们两个人？”
刘备擦去嘴角的口水，唤来关羽，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当然不是，有云长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崔林看着关羽，对刘备的话不置可否，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在繁阳许久，曾见到胡家子弟出游，身后必然跟随数百人，声势浩大，无人敢拦。
刘备的依仗就是关羽一人，此人虽然看起来威风凛凛，不过是否有真才实学，他还是持有怀疑的态度。
刘备让人将尸体送回县衙安置，带着关羽跟随崔林向石盘走去。
甄鉴的绿柳庄距离石盘稍稍远了一些，刘备三人便骑马而行。
正值阳光明媚，惠风和煦，百花竞开，姹紫嫣红的时候，到处一片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景色。
来到石盘，此地的景象与别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目光所及，万木葱茏，斗大的石头，星罗棋布，一条羊肠古道，蜿蜒崎岖，不知尽头在何处。
刘备问道：“德儒，这里是什么地方？”
崔林答道：“大人，此地唤作虬龙冈，过了此处，前面便是石盘。”
“哦。”刘备应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见到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过路的行人，索要那人的宝马。
那行人身高八尺，拥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面容刚毅，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手提一杆铁枪，腰佩长剑，牵着一匹上好的大宛马。
崔林指着人群中，拿着斧子的壮汉说道：“大人，此人叫做胡彪，是胡威的弟弟。”
刘备闻言翻身下马，领着二人走了过去。
人堆里也有人认出了刘备，对胡彪说道：“三爷，那个大耳长须的家伙，就是新任的繁阳县令刘备。”众人分开，让胡彪走出。
面面相对，刘备这才发现，这胡彪身长七尺九寸，膘肥体壮，络腮胡，眼大如铜铃，蒜头鼻，肤色又黑又凉。
这胡彪听了身边人的话，抬眼打量了一番刘备，走上前略略拱手作揖，拿出豪爽的姿态，笑道：“来者可是新任的刘县令？”
“足下便是胡威的兄弟，胡彪？”
“正是我！没想到刘大人也知道我的名号，请大人稍候，让我解决了这个麻烦再来招待。”
说完，胡彪转身就要走，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胡彪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备拉住了他，便问道：“刘大人有什么事吗？”
刘备笑道：“在下初来乍到，听闻令兄在王使君处任宾客，特来拜会一下，不期在此相遇，敢问胡彪兄弟这是做甚？”
胡彪尝试着挣脱刘备的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刘备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但手劲可不小。
他眼睛一转，说道：“哎呀，瞧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刘大人在这。刘大人，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这黑黑厮偷了我的马，还打伤了我的人，你说我能放过他吗?”话虽如此，但怎么看都是在骗人。
刘备松开手，走到那人跟前问道：“在下繁阳县令刘备，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刘大人，在下高奂，本想前往中山国拜访友人，从此经过却遭此人劫道。此人看上了我的宝马，向我索要不成便来抢夺，请大人明鉴。”
“呸，你这黑厮休要血口喷人，这宝马本就是我庄内之物，昨夜被你盗了去。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胡彪闻言伸手抓向缰绳，然而下一刻，高奂的马突然后退几步，让他抓了个空。
见此情形，谁在说假话，谁在说真话，一目了然。
看到胡彪气到扭曲的脸，刘备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刘大人，此人不仅辱骂我的族人，而且还打伤他们，让他赔偿一匹马不过分吧！”
一计不成，胡彪立刻拿别的事情，来逼迫高奂交出宝马。
自从来了繁阳，胡家便在县中争强斗狠，时至今日，中间也不知换过了多少家主、经过了多少县令。
虽说有人因违法乱纪而伏法，有人因杀人而亡命江湖，还有人因保卫家族而自尽，但是不畏生死、剽悍乱法的习气却从未改变。
也因此从最初被人轻视，到现在被人所畏惧；从最初被官府打压，到现在蔑视官府，以至于一些软弱的县官，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刘备初来乍到，就算他手段惊人，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胡彪倚仗家族凶名，在县中横行已久，怎会将他看在眼里？说话尊重也不过是将刘备看做一个小丑罢了。
胡彪朝后头招了招手，人堆里挤出来两个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少年。
他接着说道：“刘大人你看，把他们都打成什么样了？先辱人，又打人，怎能让他轻巧过去？”
刘备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两个少年身上的伤都是旧伤，换而言之，根本不是这个高奂打的。
正如他想的一样，高奂听到胡彪的话，当即大发雷霆，呵斥道：“竖子，竟敢颠倒黑白！我从这冈前走过，觉得口干舌燥，向你们讨碗水喝。你们狮子大开口，一碗水就要我千钱。”
“我与你们理论，你们不自量力与我动手。打不过我，便找个官员来讹我的马，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当我的剑不利否！”
高奂涨红了脸，拔剑相对。这下正好随了胡彪的意，一声令下，众人将刘备、高奂围了起来。
关羽见状便要上前解围，然而却被刘备制止。
只见刘备上前按住高奂，对胡彪说道：“这两个少年身上的都是旧伤，如何说是高奂兄弟所为。胡彪，莫要仗着你兄长在王使君身边做事就敢胡作非为！”
胡彪闻言笑道：“刘大人，此二人就是被他打伤的，我们都看见了。你说我仗着兄长威势胡作非为，莫非是说王使君用人不明？”
“胡彪，王使君用人如何，不是你我可以评价的。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既然刘大人为此人出头，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又能如何。有道是‘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姓高的看在刘大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给我滚。”
高奂闻言额头青筋暴起，他走南闯北多年，何曾受到这种屈辱。但考虑到对方人多势众，又有一个县令在场，而这县令似乎惧怕这人。
如果真的杀了人，这县令又是个糊涂鬼，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高奂收起宝剑，翻身上马，一言未发打马离去。
刘备见此未加阻拦，走上前问道：“胡彪，你昨夜身在何处？”
胡彪放下斧子，笑道：“刘大人问这干什么？我可是听说，繁阳县最近死了不少人啊。昨晚上，还有一个庄院发生了火灾，烧死了不少人，刘大人不去破案，却来了我们石盘，莫非是怀疑我们胡家做的？”
“是与不是，自然由我来决断，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好，既然刘大人问了，小民也不能不说。昨夜我自然在家里。”
“你可认识解宝？”
“死了的工官，他没死之前，还在我这喝过酒呢。”
“那韩静你认识吗？”
“韩静？不认识。”
“甄鉴呢？”
“认识，有名的大掌柜，听说被刘大人你给抓了。”
“白智豪、单威认识吗？”
“嘿嘿。”胡彪眉头一挑，说道：“单威我虽然不认识，不过白智豪就在这里。兄弟们，去把白智豪的尸体抬上来。”
刘备闻言大吃一惊，不一会儿，胡彪手下就抬了一具尸体过来。
众人上前一观，崔林说道：“大人，是白智豪。”
刘备点了点头，当即检查了一遍白智豪的尸体。
经过检查，白智豪致命伤在头部，同时遭人毒打，骨断数根，舌头也被割掉，强塞入咽，致使气息难通，发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