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对峙（中）

“你是陈澜。”李暮看着站在前方领队的黑衣女人，声音嘶哑，“我认得你，你是高彦的妹妹。”

火把突突的燃烧着，火光下人影晃动。原本匆匆行进的李暮众人却无法再前进半步，在他们离开群山的必经之路上，早已等待着一队人。

林。

陈澜缓缓地向前一步，她面向李暮，声音如常，道：“欠的血债总是要还。”

“血债？还？”李暮忽然笑了，笑声中满是嘲讽。她看了看前方略显瘦弱的陈澜，大叫道：“就凭你，还有你带的这帮乌合之众？”

李暮用手指着身后的战士们，高声道：“你知道他们是谁么？流淌着龙血的战士，他们中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你们这些岦党的余孽碾碎。”

“岦党早已死去。”陈澜看着李暮，轻轻伸出右手放于心前。她的戴着暗金色的圆戒，戒指上雕刻的凤凰在火光中振翅长鸣。她轻声道：“我们是，林。”

传说带来的恐惧在李暮心底炸开，她知道曾经的林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孟珠隐曾预言过林的重生，他说，未来能撑起整个林的必然是一个凤凰族裔的孩子。没有人会质疑孟公的话语，于是李暮便开始疯狂地寻找这个孩子，试图带回或杀死他。但她终于还是没有得手，那个名为杨奂的凤凰族裔，似乎在她发现他的那一刻起，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于是她开始怀疑预言的真实性，一次又一次地质问孟珠隐，试图获得更多的信息。那个古怪的男人却只是摇头，他重复着当初的话语，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但孟珠隐的预言从没有失败过。

埋藏在心底的恐惧终于被唤醒，这似是奚朝众人根深蒂固、永远无法抹去的对林的畏惧。百余年前他们几乎被林满门屠戮。阿史那明都次子、辅佐其兄阿史那土门统治奚朝的阿史那里仁，当时孤身留守西魏，他在与林作战后的将死之时留下了几笔血文：“金面，身模糊，刀如墨。此敌强，若见此言，速禀吾见。”

那个金面人模糊的身影，正是后来所有人见过林的奚朝人脑中挥之不去的噩梦。那人怀抱双手高高在上，无计其数的人杀向他，却在下一刻纷纷倒地。

那时的奚朝早已岌岌可危，而林却在一夜间蒸发不见。林如同一道炽热的光，仅仅闪耀了一瞬，便投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从此再无它的声息。

所有人都愿意相信林已成为历史，直到今天，它再一次出现在世界上。

林从枯死到再萌芽，这中间似乎经过了漫长的轮回。曾经从孟珠隐口中知道消息的奚朝众人，疯狂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寻找林重生的痕迹，包括今天的李暮在内，他们用尽一切办法试图寻找并阻止林的重生。然而他们却好像在同空气搏斗，只是花费精力，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林终于还是迎来了它的涅槃。

“放下武器，我不会再说第二遍。”陈澜轻轻地扶了扶手上的金戒，低声道。

“陈澜，你跟高彦一样，就是个低劣的杂血种。”李暮强行把自己从对林的恐惧中扯出来，尖声笑道：“你们连凤凰都找不到，还敢妄称自己是甚么林？”

陈澜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向火光中发丝散乱的李暮，缓缓握紧右拳，道：“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话音未落，陈澜突然猛地向前撞去，她的左肘提起，直击李暮的太阳穴。

这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李暮根本来不及躲避，她完全没料到陈澜的进攻竟如此之快。在这一刹那，她只看清了迎面而来的人的眼睛，这双眼瞳透亮，赤金如同凤凰瞳。

李暮的大脑空白一片，她下意识地闭目。这记肘击将至，从李暮的身旁忽然扑出一人，那人一把抱住陈澜的腰，硬生生地用肩膀把她顶了出去。

两个人影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人还未起身，就已抬手砸向身下的陈澜。陈澜用双手撑住那人的手腕，那人虽只有一条手臂，却凶悍无比，他死死地压住陈澜，一拳接一拳的猛攻。陈澜虽也拥有强大的凤凰血统，却仍然无法在这样凶猛的重击下反攻。

“阿木！”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颤抖的男声，“住手！”

这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阿史那木一愣，提着拳头，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在这一瞬，被压住的陈澜抬手一记肘击，如刀子般的手肘狠狠地磕在阿史那木的下颚。血一下子淌了下来，这股暴力直接把阿史那木掀翻在地。陈澜顺势一跃而起，左右两拳砸在阿史那木头上，接着用右膝猛地顶住他的小腹。

剧痛冲上阿史那木的大脑，刚才有人喊他的事完全被抛在了脑后。他咆哮着试图起身，却被陈澜摁住动弹不得，如同笼中的困兽。

“阿木，还记得我么？”男人清澈的声音再次传来，好像靠近了一些。

“你是谁？”阿史那木大吼道，鲜血染红了他颚下的衣襟，他却仍然挣扎着晃动，试图把陈澜掀开。

“连我都不记得了么？”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嗒嗒的响声，似乎是硬物拄地的声音。男人接着道：“阿木，你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