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转眼，邱小麦工作已经三年了。教研室的张主任退休后，李朝霞直接晋升为教研室的主任，她上任不久就搬出了现在的办公室。一楼会议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腾了出来，重新粉刷还铺上了地板砖，买了新的办公桌椅，成为李主任个人专享的主任办公室。

教研室在这两年里又进了几个新人，其中两个被安置到了邱小麦这个办公室——一个是区实验中学孙校长的妻子沈素华，另一个是新分配的大学生赵成功。

王局长的儿子去年结的婚，李朝霞牵线搭桥，成功地把去年分配到教研室的小李姑娘介绍给了他，两个人谈了不到半年就结婚了。小李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细黑边的眼镜，细条个儿，梳了一条长长的辫子，那辫子又黑又粗，油光发亮，着实让人羡慕。

小李姑娘在邱小麦隔壁财务室办公，是教研室的会计。她没事时喜欢找邱小麦聊天。邱小麦对小李印象也不错，就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上王局长那“笨儿子”！

王健三天两头出现在教研室的二楼，看在小李的面子上，她有时会礼貌地点个头，很多时候，能装看不见就转脸避开他。王健对小李体贴备至，各种吃食，小礼物都送到财务室，有几次还送来了他给小李买的新衣服，他还非要小李穿上，让她到隔壁办公室展示一番。

今天，小李穿着新买的风衣又跑到邱小麦面前，喜滋滋地转圈。“麦子姐，好看吗？”邱小麦嘴上说着“不错，不错”，心里呵呵想，“你们两个都结婚了，买的东西不送家里，王健天天往办公室跑，我也是服了。”办公室的两个男同事对衣服丝毫不感兴趣，年轻的在忙着写材料，年老的在悠闲地喝茶看报纸。他们也不明白，女人对衣服的热爱好像胜过了其它一切事物，新衣带给女人的快乐和兴奋超过了男人对于她们的吸引力。男人们则相反，女人的脸和身材是他们关注的焦点，至于女人穿得什么衣服，鲜有男人能记住。

小李和邱小麦分享着自己的幸福，她把风衣敞开了穿，然后又把腰带系上，让邱小麦说哪种穿法更好看。她把手插到口袋里，突然不动了，她好像在确定身体的某一处异样，然后凑近邱小麦：“我那个.....，你有.....？”她朝自己下面指了指，邱小麦会意，弯腰打开桌子下面的小柜子，从一个纸盒子里拿出一个卫生巾，顺手装在自己的裤兜。“走，我们一块下去！”

“哎呦，小李，今天穿这么漂亮！”邱小麦和小李刚走进一楼的公厕，蹲在里面的李朝霞就大呼小叫的，“一定是你们家王健给你买的吧！这小伙子可知道疼人了，王局长也说他这个儿子可孝顺了，小李你真是掉福窝里了......”小李几次开口都没有插上嘴，只能“嗯哈”地笑着回应。“这个女人，可真会说！八七版《红楼梦》剧组的导演怎么没发现这个‘人才’，王熙凤这个角色适合她！”邱小麦想到这里，忍不住瞟了了李朝霞一眼，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向蹲在她旁边的小李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邱小麦厌恶之极，这女人天天都在演戏，自我陶醉于自己的精湛表演之中，她活得也不嫌累！

对于赵成功这个人，邱小麦一开始并没有太留心。他长相太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他的“黑”！邱小麦第一次见到他时，以为是非洲后裔。他的眉毛粗黑，眼睛很大，眼窝比一般人要深。鼻子大而坚挺，嘴唇厚而微突，这一体貌特征也像极了非洲人。赵成功的五官非常有立体感，仔细端详，棱角分明，长得不算难看。他的个头在男人中算中等，一米七五左右，虽然人很瘦，但是肩膀很宽，臀部丰实。

邱小麦开始注意他还是因为昨天周一的例会，赵成功竟然当着教研室的全体同仁，指出评选教师区级论文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教师评选初级和中级职称都需要区级论文，而论文的评选是由区教研室负责的。赵成功把获得一等奖的几篇论文和落选的论文在一起做了比较，言辞激烈地指责教研室的负责人良莠不分，徇私舞弊。李朝霞羞恼成怒，当时就拍桌子了。在众人的劝说下，会议不欢而散。

邱小麦想想昨天的场面就忍不住想笑，相同的问题她也向领导反映过。每一年评选论文时，教研室就开始热闹起来，总是能看见一些老师鬼鬼祟祟地进出，脸上堆满笑容给每一个教研室的同志打招呼，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上来一句就是“领导好”！有一些勤勤恳恳奋战在教学第一线的老师，因为不会“跑关系”，论文没有评选上，就会耽误一年的评级，耽误一年就意味着一年的总收入少了二千多块钱。

邱小麦工资是按照教师的编制发放的，一个月也就六百出头。

赵成功在例会上“言之凿凿地列举罪证”让李朝霞抓狂，着实让邱小麦解了气。想想当时要不是石副主任和小李拉住李朝霞，她也许会失控，看情形，李朝霞有想撕烂赵成功那张大嘴的冲动。

赵成功，没看出来，这小子有种！

邱小麦的烈性子在感情受挫后开始偃旗息鼓，她从前总是有使不完的热情，喜欢打抱不平。和凌风的恋爱失败之后的三个月，她没有一夜不失眠，没有一天不流泪。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她希望自己的脑子也被掏空，这样，她就不会回忆，不会思念，不会悲伤了。她曾经对自己说，她再也没有力气爱上第二个男人了。工作后，邱小麦刻意不让自己想起凌风，那是她的极乐天堂，也是她的悲痛地狱。

她不想再恋爱，但是时间却在一点点消磨她这个执念。

喜欢一个人，往往从欣赏开始；爱一个人，却没有缘由！

“赵成功，你属什么的？”这天下午，办公室里只剩邱小麦和他俩时，邱小麦打破了沉默。赵成功这几天都黑青着脸——论文评选结果依旧没变。听小李说，赵成功第二天就被“请进”了王局长的办公室，被好好地训诫了一顿。

他在一个本子上不知正写着什么呢，他有一个日记本，每天都会在上面记些东西，写好就锁在他办公桌最里面的抽屉里。

“我属龙的。”他有些惊愕地抬起头看着邱小麦。赵成功和石副主任坐对桌，隔着一条过道，和邱小麦斜角相对。

“不会吧，咱们同一年的。”邱小麦一直认为赵成功比自己分配晚两年，理应比自己小。赵成功没想到一向骄傲的这位女同事主动问他这样一个“温情”的问题，他来这三个多月了，她除了工作上的问题，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题外话”，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赵成功开始“从出生到大学毕业把自己的简历“续家谱”一样叙述了一遍。赵成功一直都在矿区上学，高中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的本科，邱小麦在本市上的专科，这样算来，两个人是同一年上的学。

二十五年，邱小麦和赵成功在各自的生活里成长，二十五年后，他们才走进彼此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