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年对于邱小麦而言，是一个舍不得吃却又搁坏了的苹果，她无数次憧憬过一个祥和安乐的除夕夜，但是邱建国这一天一定会喝醉大闹一场，为了这一天，他似乎预谋了很久！

失望攒够到一定的数量，就会彻底死心。邱小麦已经渐渐失去对新年的欣喜和期盼，那一天，全城的鞭炮声响砸在邱小麦的心里，让她说不出的难过。这声响掺杂着邱建国的咒骂声，把邱二嫂逼进卧房，躺在床上黯然落泪。

无处可去，邱小麦平时还能躲到王云家，今天，除夕夜，她只能待在家里。

节日对于不幸的家庭而言，是凌晨两点的闹钟，它会用极其刺耳的声音打破你辛苦伪装的平静，提醒你的不幸。

大年初十，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邱小麦吃过中午饭，就出了门——邱建国在饭桌前已经拉开喝黏酒的架势。

走出家属院的大门，新年的热闹仍然不余遗力地在大街上招摇，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新衣熙来攘往。邱小麦看到了一个吹糖人的，突然来了兴致，她挤了过去。“给我来一只大公鸡！”邱小麦递过去一张一元的纸币。

“给我一条大飞龙！”

邱小麦愣住了，这身后传来的声音......

她转头，一张熟悉的脸，棱角分明，眼睛含笑地望着她。

邱小麦和凌风挤出人群。“你怎么会在这里？”邱小麦惊愕道。

“因为你在这里！”凌风似笑非笑，好像在和邱小麦开玩笑。邱小麦开始有些慌乱，手足无措。“走，陪我吃碗羊肉面去。”凌风拉着邱小麦的胳膊。

“我，我吃过午饭了！”

“所以说，是让你陪着我吃！”

凌风是真饿了，一碗羊肉面，不到五分钟就见了底。

“说说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会没回家过年吧？”邱小麦掩饰不住的惊喜中带着怀疑。

“回去了，”凌风擦了一下嘴巴，“又回来了！”。他盯着邱小麦，她穿了一件绿色大衣，黑色高领毛衣一直贴到下巴上，一个白色的发卡在脑后，她更漂亮了，浑身散发出迷人的青春气息。邱小麦被凌风看得脸发热，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你住哪，学校还没开学？”邱小麦问凌风。

“我暂时住在葛俊杰的小租屋，开学再搬走。”

“到公园里走走，好吗？”凌风望着邱小麦。

还有什么比这个邀请更让邱小麦心动的呢！显而易见，这个男生为了她提前半个月回到学校，从遥远的大东北，坐了二天二夜的火车。邱小麦努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愉悦和激动，“好吧，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

枫山公园的冬日如果没有雪，四季中就是被游客冷落的日子。凌风和邱小麦沿着上山的台阶拾级而上。刚走了三分之一，邱小麦就气喘吁吁。“怎么，邱小麦同学，走不动了？”凌风转脸把手伸向了她。邱小麦略微迟疑了一下，把手递给了他。一股热力，邱小麦的身体变得轻盈。凌风放慢了脚步，拉着邱小麦的手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十指相扣。他第一次握住邱小麦时，就喜欢这样。

站在山顶，整个城市都匍匐在脚下。亮闪闪的那条白带是枫河，她身段优美，静静地躺在枫山西北方向的山窝里晒着太阳。远处有两个大烟囱在排放着白色烟雾，那是电厂在发电。

“快看，那儿应该是我们的学校！”邱小麦手指着东南方向，在大片的平房中，几座棕黄色楼房显得很突兀。

凌风从后面把邱小麦环抱在胸前，邱小麦就像被施了魔法，一下子定住了，她听到耳边有一个温柔的声音：“麦子！”

“我想你，想得快疯掉了！”这一句呢喃如呓语，邱小麦又何尝不是，她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她僵直的身体慢慢地松弛，变得柔软，她放任自己靠在凌风的胸前——很暖，很安全......

被爱人拥抱在怀里，这便是世上最温暖！

暮色悄悄笼了上来，“我要回家了！”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用眼睛不时交流着。

“明天下午我在你家大院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凌风有些不舍地望着邱小麦。“明天下午不行，改天吧！”邱小麦面露难色。“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后天吧！”

凌风用舌尖顶了一下牙齿，然后咬住自己的下唇，若有所思。“我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什么也不能做。”

邱小麦感动地就要热泪盈眶了，凌风偏偏煞风景地冲着邱小麦笑笑，“其实也不会啦。”他看着邱小麦，倒着走了几步，转身离去。他裹紧大衣离开的身影，多年都留在了邱小麦的脑海中。邱小麦望着凌风的背影发了一会呆，感觉有些冷了，才走进家属院。

晚上躺在床上，邱小麦想着自己被凌风拥在怀中，她如鸟投林，鱼入河，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十个指尖都开了花。喜悦呀，邱小麦总想笑，想着他的样子就想笑，“傻子！”她不自觉脱口而出，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邱小麦屏住呼吸，家里人都已经入睡，她又偷偷笑了起来。

辗转反侧，漫漫长夜里，邱小麦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声音——邱小麦已经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