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邱小麦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离家出走。”

邱二嫂做好早饭就去买菜了，她八点前还要赶到她的“大集体”去上班。邱建国已经说过好多次，让她放弃那个工作，但是邱二嫂坚持要干完一年——工厂拖欠三个月的工资了，说年底一起补发！

邱小麦给家里留的一张字条是昨天晚上就写好的，邱二嫂前脚出门，邱小麦就赶紧收拾了几件衣服，从衣柜里拿了三十元钱——邱二嫂都是把钱放到衣柜里的被子下面。她小心地把钱装在书包的内兜里。麦子走出家属院，先是佯装朝着学校方向走了一段，然后顺着一个卖服装的巷子走到了长途汽车站。

她站到了售票口，递了一张十元的钞票，“买票！”卖票的窗口里坐着一个挽着发髻，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她接过钱，瞅了瞅麦子，“买到哪里的？”“到哪里都行！”邱小麦的心里开始有些慌乱。那个售票员一脸狐疑地盯着她，然后她屁股往后一撅，人站了起来，她把头往窗口抻了抻，眼前的小姑娘身高一米六左右的样子，剪着齐耳的学生头，稚气未脱，背着一个书包，一个人！“你等一下。”女售票员把十元钞票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出去了。邱小麦愣了三秒的神，从窗口一把抓回自己的钞票，然后转身就跑。等女售票员带着车站安保人员回来时，早就不见了邱小麦的身影。

邱小麦沿着小巷又走了回去，她走到了公交站台，看到一辆三路车，她赶紧跳了上去。三路车是开往莲花镇的。

她坐在车上，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风景：高楼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散落的平房和河塘，最后是大片的田地。

“莲花镇到了，有下车的赶紧下车！”售票员抱着售票盒，半个屁股靠着售票员专座的椅子上，冲着拥挤的车厢喊了几嗓子。

映入眼帘的是镇纺织厂大门，它的东西北三面被一池荷塘围着，只有正南面对着镇里最宽的一条马路。邱小麦不敢在大路上久待，怕被熟人见到，她转向了一条往北去的小土路，那是去往小柳庄的方向。

麦子一棵棵挺立在路两边的田地里，已经开始结了麦穗。邱小麦跳到田埂上，掐了几棵麦穗。麦芒有些柔软，还不够锋利。她小心地在手里搓揉，结果怎么也搓不下麦粒来，她急不可耐，直接掐下几粒放在嘴里，麦穗已经包浆，有一丝的清甜。“呸！”邱小麦吐出麦粒皮，沿着田埂继续往前走，直到一条水沟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才再次跳到小路上。

远远地，她就看到姥姥在自己门前的菜园里忙着给青菜浇水。邱小麦突然眼睛胀胀的，快到菜园时她停了一会。

“姥姥！”邱小麦喊了一声就跑了过去。

姥姥站直了身子，一只手里还拿着浇菜的瓢。

“麦子，你怎么来了？”姥姥把瓢扔到了水桶里，在围裙上擦擦手，迎了过来，“你放假了？”

麦子一头扎在姥姥怀里，“我放假了，姥姥！”她忍不住啜泣起来。“怎么了，麦子？”姥姥惊慌地捧起麦子的脸。“没什么，我就是太想你了！”有了这个充足的理由，邱小麦嚎啕大哭起来。

天黑的时候，邱二嫂就找到了娘家！

“不管怎样，谁都不能欺负俺麦子！”

“娘，老师就说了她两句……”

“大不了不上了，让麦子跟着我种地，也不受那腌臜气！”

......

第二天一早，麦子被邱二嫂带走了，直接去了学校，带到了班主任刘老师那里。邱二嫂说尽了好话，不停地向老师赔礼道歉。“你这丫头气性不小，以后哪个老师还敢说她。”数学老师不咸不谈地说了一句。邱小麦咬着嘴唇没有吭声。邱二嫂转过身又赶紧给数学老师赔笑脸。

邱二嫂看到邱小麦的留言就慌了神，先是跑到学校，确定她不在才四处寻找。这一下子，老师和同学都知道她被老师批评了一句，就离家出走了！

回到教室时，她发现，有几个同学看她的目光，不再是漠视，而是充满了敬佩。一个平时从不待见她的帅气男生，还悄悄地对她竖起来大拇指。

“邱小麦，还是你有种！”李晓琪拉住她的手，“你妈妈找到学校时，我们全都沸腾了！他们都说，老师以后再随意羞辱我们，我们就集体‘离家出走’……”邱小麦有些羞愧，早知道这样，她就选择坐火车了。一天就被找到，在同学面前真有些丢脸！邱小麦后悔了许久，英雄剑未出鞘就做了俘虏，要是知道这事在同学中有这么大的反响，她说什么也要在外面游荡十天半个月！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命运不知什么时候，就向你伸过来一枝橄榄枝。

邱小麦在毕业之际，终于被班里的一部分同学所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