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贝尔纳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越走越觉得疲惫。道路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他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其中一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家服装店，卖得是各式各样的裙子——有裙摆大的，垂下来全是褶，也有裙摆小的，穿上便显得这姑娘规规矩矩，文文静静的；有上身束得紧的，显得这身材苗条，也有上身宽松的，显得这整个人轻柔飘逸，就好像是森林间的仙女一样；颜色更是丰富得很，有红色般艳丽的，也有蓝色般淡雅的，各有各的风情；图案亦然，有碎花的，有条纹的，还有纯色的。
贝尔纳缓缓地走着，只见身旁有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小女孩，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直勾勾地看着一件格子裙，抓着她母亲的手，不愿离开。那位母亲大概是没有钱，只得十分为难地皱着眉头，不停地拉小女孩的手。
“你想要这件裙子吗？”贝尔纳走上前去，为小女孩取下裙子，亲手递到了她面前。
小女孩眼前一亮，那双眼睛顿时充满期待。“是的这位先生，我非常喜欢。”
一旁的中年女人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她用那双忧虑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衣着华丽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
“这件裙子，我送你怎么样。”贝尔纳微笑道。
“先生，这样不大好吧。”一旁的女人急忙制止道，将小女孩往自己身旁拉。
贝尔纳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这位女士，您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觉得，您的女儿穿上这件裙子会很美。”
女人也有些羞涩：“自然不是怀疑您，我觉得您是位心地善良的男士，这个行为也绝对是善意的。”
“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或者忧虑的了。”贝尔纳说完，向柜台前的售货员打了个招呼，替在店里站了许久的二人付了钱。
“你是个非常美丽的小姑娘，这些漂亮的裙子就是为你而制作的。记住这一点，你以后一定要开心地生活。”贝尔纳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这张稚嫩的面庞，感慨道。
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给贝尔纳行了个礼，向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塞丽娜谢谢先生！”
贝尔纳见状，也向她微微行了个礼：“贝尔纳·米歇尔，非常荣幸。”言罢，他弯腰与她握了握手。
一旁的中年女人一脸惊讶地捂住了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塞丽娜与贝尔纳告别，用那双澄澈的眼睛目送着贝尔纳离开。
贝尔纳原以为自己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直到他走出服装店，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头脑已经开始发晕，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礼节并不标准，眼神也有些懒散。贝尔纳觉得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失态，就是因为刚才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为他提了神。他揉了揉脑袋，站在路口开始等车，在晚上九点的钟声敲响前回到了家。
“贝尔纳先生，您今天看起来有些......”看门的老先生走过来扶住贝尔纳，为他开了门。老先生仔细地打量着自家的主子，只觉得他从头到脚都不对劲。对于这种状态，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关心的问话尚未说完，突然又沉默了。
贝尔纳轻轻笑了笑，笑完，他脸上的表情又跨作一团：“我没事。先生你可不要去和隔壁的米歇尔夫妇说这件事，可以么......”他用无神的双眼看着老先生，想从那双年迈的眼睛中找到半点支持。
很快他找到了他想要的，顿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松了一口气。
老先生背着手站在门口，目送着贝尔纳走进客厅：“贝尔纳先生，你会原谅她的行为吗？”
贝尔纳一愣。
“您知道了。”
“道听途说，略有耳闻。”
贝尔纳回头看着老先生，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是被拉扯着一样生疼。他扶着大理石桌角，手指不停地在冰冷的石面上摩擦着。他迟疑许久，这才淡淡地丢下了一句：“或许吧。”说完他移开了目光，默默地关上了门，将大门锁好。
客厅的座钟不慌不忙地响了，敲了九下。贝尔纳坐到沙发上，静静地听着钟声的回音。绵长的钟声穿过他的整个身体，叫他不禁浑身发颤。他长呼了一口气，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贝尔纳脑中走过了无数个画面，每个画面都清晰无比，还可以清楚地听到声音。不必仔细看便能发现，每张画面都有戴纳的身影。
他看着窗户发呆，静静地欣赏着脑中的画面。他越是这么想着，越觉得心脏疼得厉害，就好像是被刺刀慢慢地划来划去一样，只是刺痛着，却不一刀插进去，结束整个生命。
贝尔纳慢慢地回忆着，想着想着便魂飞魄散了。他目光呆滞地走进厨房，为自己找了块面包吃，正要送到嘴边，突然惊醒了。他看着手中的面包，眼中的画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却没有一个瞬间是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中的。他又愣愣地把面包放回到柜子里，坐回到沙发上去。
他不经意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衣没有脱下来，帽子依旧戴在头上。他又去换了身轻松些的衣服，径直走去卧室，一头栽到了床上。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直到睡着都没有吃晚餐。
不远之外，戴纳也走进了卧室。她远远地听到客厅的座钟敲了十下，这才意识道已经到了晚上。
她的脚步匆忙，就好像是早晨八点钟的船，七点钟才醒来，猛然发现自己的行礼还没有收拾一样。
她刚打开房间的灯，愣了一下，转过头去问站在楼道里、距她房门三米的勒麦尔：“你关注贝尔纳今天的动向了吗？他在什么时候都去过哪些地方？和谁一起去的？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精神状态怎么样？”
勒麦尔被这连环炮击中，不由得笑出声来，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戴纳看着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问题说得太着急，以至于不少单词都被她囫囵吞掉了。
勒麦尔拄着栏杆，笑道：“您问得这么急，先不说我有没有听清你的问题，就算我听清楚了，你想要知道的那么多，我又该怎么回答？”
戴纳沉默了片刻，她看着勒麦尔，问道：“我应该再问一遍吗？还是我应该怎么做。”
“您只要不着急就是了。”勒麦尔笑道，转身靠在了栏杆上，捋了捋思路，“您看报时瞥见的那辆汽车是达伦先生的，他去了贝尔纳先生那里，过了不久，这辆车便载着两人去了纽兰咖啡馆。顺便说一声，纽兰咖啡馆最近几天都要开舞会，场面非常热闹。”
戴纳闻言一愣，那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贝尔纳先生是在快要九点的时候自己回来的，他或许喝了些酒。”
戴纳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越发地害怕起来，眉头皱得愈来愈紧。她突然抬头看向勒麦尔，质问道：“你一直都在观察他？”
勒麦尔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闻言突然拉下脸来：“没有，这都是我编造的。”
“你在监视他。”
勒麦尔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去看着戴纳的双眼，冷漠道：“您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了......不，这可以称得上是狠毒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要反过来踩一脚。”
戴纳用冷淡的目光看着他，静静地听他说完了整句话。她突然改作一幅笑脸，天真地看着他，笑道：“多谢你的消息，感激不尽。”说完她歪了下头，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毫无瑕疵。
勒麦尔哭笑不得，他紧锁眉头，无奈地笑着，整张脸滑稽且可笑。
“你被毁了，切利亚小姐。你亲手断送了你的未来，你亲手埋葬了你的人格。你本不应当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