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说,等她这一个月忙完就会回来。”
“她也是这么同我说的,但是她给我寄来的信上写的内容实在是叫我没法不担心她。”
“我想她这两天就会给你回信了,你就放宽心,等她的消息就是了。”
贝尔纳仰头将杯中最后一滴酒喝尽。大厅的挂钟响了十二下。
她又一次地乘船跨过英吉利海峡,这一次她依旧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
“勒麦尔,我想请你和我演一出戏。”她思虑良久,走进船舱,在勒麦尔对面坐下。
“演什么?”
“你答应了?”
“我必须先看看你的要求。”
“我要你先对我承诺。”
“那么非常抱歉,恕我不能帮您这个忙。”
戴纳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勒麦尔,他面带微笑,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隐约有挑衅的意味。她从未被人用这种眼神审视过。
她混不自在,蹙起了眉头:“我想请你演我的新男友。”
“这可不是个好角色,我想从此之后我和贝尔纳先生便会势不两立了。”
戴纳将头抬高了些,举起右手食指:“你的回报会是这个数字。”
勒麦尔挑了挑眉,靠在了椅背上:“一百法郎?”
“一万法郎。”
勒麦尔稍微有些惊讶:“真是大手笔。”
“我可以先支付给你两千法郎,等到这场戏演完了,另外的八千法郎再垫上。”
“合作愉快。”
码头的接应人带着戴纳回到了戴高乐家的别墅,勒麦尔为她拿来一瓶红酒,为她倒在了高脚杯中。虽然只有几天没有回到这里,这栋房子却叫戴纳感觉十分陌生。
戴纳右手拿着高脚杯,勒麦尔帮她把她的皮箱放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戴纳看着别墅中华丽的家具,这才发现窗台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她将杯口抵在唇上,迟迟没有举起杯子。
勒麦尔踏着轻快的脚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嘴中哼着一曲欢快的曲子。他将胸前的领带整了整,问道:“我们去米歇尔夫妇家吗?”
贝尔纳与戴纳结婚前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结婚后便搬到另外一栋别墅去了,那是米歇尔夫妇为他们准备的。为了让二人与两边的家人来往都方便,这栋别墅选在了米歇尔夫妇和戴高乐夫妇的别墅的中间区域。
倘若戴纳想要去找米歇尔夫妇,那么她必须要经过坐落在中间的、贝尔纳居住的别墅。戴纳愣了一下,她举起酒杯将红酒一饮而尽,将高脚杯重重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勒麦尔依旧微笑道:“切利亚小姐,我们去米歇尔夫妇家吗?”
戴纳瞥了勒麦尔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顺道在贝尔纳那里停一下。现在就走。”
勒麦尔面对着她的背影,抬了抬眉,那挂在脸上的欢快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了。他站在原地,眯缝起眼睛,用冷淡的眼神看着远去的姑娘。
戴纳握住门把手,站在原地。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勒麦尔,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那双清澈的浅色眸子看起来没有任何敌意,甚至于是纯净而温柔的。勒麦尔一愣,随后不慌不忙地将那副笑容又挂回脸上,俨然一副阳光青年的样子。
勒麦尔微笑着走上前去,戴纳当即会意,向后退了两步。他为戴纳打开了房门,站在房门旁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勒麦尔为她打开车门,关门前俯下身来问道:“戴纳小姐,我需要在米歇尔夫妇面前演你的、‘男朋友’吗?”
戴纳用踌躇的眼神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想是需要的。”
“我明白了。”勒麦尔这么回应,面无表情地为她关上了车门。他将汽车开上大路,再也没说话。
戴纳摘下浅色的遮阳帽,轻轻地靠到椅背上,侧过头看着窗外。她将双手搭在腿上,食指在大腿上轻轻敲打着,朝窗外张望着。很快她便看到了她期待许久的独栋别墅;她心心念念的那人穿着清洁的白色衬衫,正在花园中打理鲜花。
贝尔纳为了兑现诺言,接连六天都没有去管理自己的胡子,现在他的腮边已经长出了一层短短的胡子。幸好他没有剃光头,不然这艳阳当头的时候他一定会带上一顶大大的帽子,这样一来戴纳就很难看到他的脸了。戴纳愣愣地看着他在花园中慢慢地走来走去,渐渐出了神。
勒麦尔对二人的卿卿我我没有丝毫兴趣,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开始减速。
“勒麦尔,”戴纳果断地移开视线,突然出声道,“不用停了,直接去米歇尔夫妇家。”
勒麦尔没有回应,只是意会地点了点头,随即把速度加了回去。
米歇尔夫人在院中支起了一个小凉亭,在凉亭下放好油画画具,一应俱全。她此时正坐在亭子下,头上戴着米白色的宽大遮阳帽,帽子上贴满了具有热带风情的小装饰品,坐在椅子上画油画。
霍尔坐在她旁边看报,时不时地和她搭上两句话,这其中更是少不了幽默有趣的笑话。米歇尔夫人经常因为霍尔说的笑话太好笑而笑得浑身颤抖,每每这时她的画笔便会不由自主地在画布上多画上几笔,米歇尔夫人便会笑着责备霍尔,有时还会回应一个更好笑的笑话,惹得两人大笑不止。
“亲爱的你看,有一辆汽车在咱们家门口停下来了。”米歇尔夫人侧过身,轻轻拍了拍霍尔的肩膀,示意他抬头。
“这不是戴纳的车子吗?”霍尔眯缝起眼睛,这阳光实在晃眼。他顺着米歇尔夫人看去的方向张望,不由得愣了一下。
“贝尔纳不是说她有急事,要在法国待上一段时间吗?昨天她都......”
“或许是她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说得对,她或许非常急切地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去看看。”说完,霍尔戴上了放在一旁的礼帽。他尚未来得及起身,便见一个陌生男人率先走出来,为戴纳打开了车门。
霍尔紧皱眉头,大步走上前去。戴纳脸色苍白,浓厚的妆容与她格格不入,反倒愈发显得病态来。她紧紧地握着勒麦尔的右手;她的左手冰凉而湿润,还在不住颤抖着。
霍尔向戴纳微微点头示意,按住了她的双肩:“孩子,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
戴纳一怔,她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她用饱含惊恐的眼神看着霍尔,不可置信地问道:“我......我看起来,状态很差吗?”
“是的,亲爱的,你看起来非常不好。”霍尔将双手收回,淡淡地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
勒麦尔略有些惊讶,他竟然没有从这目光中察觉到任何的怀疑或是鄙视,甚至没有谨慎的试探,反倒是安静而默不作声的信任。这与他料想的大相径庭。
霍尔脱帽向勒麦尔致意:“这位先生,麻烦您带着她进屋,我想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