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十大新安医家
新安医学发源于程朱理学桑梓之邦。宋代以降,一大批“读朱子之书,服朱子之教”的新安学子,在“知医为孝”“良医良相”“医儒双修”思想指引下,“学而仁则医”形成风尚。清代以徽州朴学为标志,经学考据之风大兴,包括中举人、进士、状元而入朝为官的一大批徽州鸿儒,将考经证史的触角延伸到《黄帝内经》等医学经典,进一步引领了新安后学由儒入医,形成了高密度、高水平的儒医群体。据考证,自宋迄清有明确文献记载的医家有800多位,其中400多位撰写了800多部医著。现行中医院校统编13门教材中,计引新安医家34人次,占12.3%;新安医论543条次,占9%。
2009年我们从800多位新安医家中精选出了10位代表性医家,从生平事迹、著述和学术思想等方面作了简要介绍,得到了著名医史学家余瀛鳌的充分肯定。一叶知秋、见微知著,“新安十大医家”的提出,为认识新安儒医群体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窗口,至今在中医学术界还没有异议。
汪机(1463—1539),字省三,别号石山居士,明天顺七年至嘉靖十八年南直隶省徽州府祁门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人,世居石山坞(自南宋时起),元代迁至石山坞以南的朴墅。出生世医之家,“早岁习春秋经”,攻读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受到新安理学的教育,于学无所不稽,后“补邑庠弟子员”,得一类似于秀才的名分。尽管很努力,但屡试不中。其父汪渭,为当地名医,以“良相良医”开导其习医。遂随父诊病,潜心医学。由于刻苦钻研,加之父亲的亲炙和点化,医技日精,疗效甚佳,声名鹊起。30岁时于徽州府歙县见到戴元礼笔录其师朱丹溪医案医论的稿本,遂录之以归,加以整理,编成《推求师意》。所谓“师意”,即以朱丹溪为师,私淑朱丹溪之学。其母病头痛呕吐10余年,经治罔效,他悉心探讨朱丹溪学术,以滋阴法为主治愈了母亲的多年宿疾,信心大增。之后其父三次患病,汪机也三次治愈。随着临证实践技能的日渐成熟,“郡人求治多效,日益众”,声名益噪,求治者接踵而至,门庭若市。
明初朱丹溪滋阴学说盛行,过用苦寒滋阴而致脾胃正气受损的案例比比皆是。汪机主朱丹溪“阴常不足、阳常有余”说,临证又不主张其养阴泄火的治法。其父于朱丹溪、李东垣之说颇有见地,认为“病当升阳,治法则从东垣;病当滋阴,治法则从朱丹溪。不可南北异宜而不化”,对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经过认真思考,汪机以《黄帝内经》气血营卫立论,首倡“营卫一气说”,认为营为水谷精气,属阴气,而卫为阳气,但营中有卫,营卫一气,营兼血气,补气亦补营气,补营即补阴,朱丹溪补阴是补营,李东垣补气也是补营,“补营”具有补阴、补气等多元价值。以营气为切入点和共同环节,将朱丹溪“阳有余阴不足”统归为营卫阴阳,既扩大了朱丹溪说的本意,又沟通了朱丹溪补阴与李东垣补气之说。主张补阴不可拘泥于滋阴苦寒,而应注意补营;重视脾胃元气,又不可拘于升阳辛散,而宜甘温。
以营卫阴阳虚实论为理论基础,汪机又倡“参芪双补说”,认为人参、黄芪善补营气,具有补气补阳和补血补阴的双重作用,临证力荐并活用参芪温补。由此阴阳、营卫、血气都归结为了一个“气”字,在此基础上结合李东垣《脾胃论》培补元气说,提出了“调补气血,固本培元”的学术观点,开创了新安医学“固本培元派”,其“营卫一气说”和“参芪双补说”构成新安温补培元派的核心学术思想,大大地拓展了“杂病法丹溪”的治疗思路,改善了历来在难治病方面治无法依的局面。
他还在《伤寒选录》一书中,明确提出“新感温病说”。《黄帝内经》有“伏气温病”的论述,一直占据温病发病说的主流地位,到宋代始有“感而即发”的新认识,最终由明代汪机首次提出。
另外,汪机在针灸科、外科上也颇有建树,强调针灸治病须重视诊脉,分经辨证取穴施针,主张”治病无定穴”,提倡疮疡用灸;主张外病内治,提出“治外必本诸内”的思想,“知乎内,以求乎外”,并“以消为贵,以托为畏”,反对滥用刀针,还是中医学史上定义“外科”概念的第一人。
汪氏一生勤于著述,直至古稀仍笔耕不辍,“集古今诸名家之所长而为大成”,先后编著、抄录点评了13种医书,计70余卷。代表作《石山医案》为门生陈桷整理,系其原创著作;另编著有《针灸问对》《医学原理》《本草会编》;还有《脉诀刊误集》《续素问钞》《内经补注》《运气易览》《痘治理辨》《推求师意》《外科理例》《伤寒选录》《医读》等作,系录他人著作内容加以点评发挥之作。其中《营卫论》《矫世惑脉论》《诊脉早晏法》等篇集中反映了他的学术观点。
《明史·方技传》载:“吴县张颐,祁门汪机,杞县李可大,常熟缪希雍,精通医术,治病多奇中”,并为一代神手,《祁门县志》载其“行医数十年,活人数万计”,陈桷云其“学足以溯河洛之趣,医足以逼岐黄之真”。《四库全书提要》将其列为我国明代嘉靖年间四大名医。汪机为人亲善和蔼,心存仁术,好儒爱书,心地坦荡,守信自重,从不欺世盗名,不随波逐流,自言“不知我者谓我狂妄,其知我者谓我坦夷”。时人谓:“病之见石山也,如饥者得食而充,渴者得饮而解,弱者得援而登巅,危者行扶持而安。”
汪机弟子众多,陈桷、汪副护、程廷彝、许忠、周巨、黄古潭、汪宦等皆有声名。
徐春甫(1513—1596年以后),字汝元(汝源),号东皋,又号思敏、思鹤,明正德八年至万历年南直隶省徽州府祁门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人。祖居县城东皋,“家世业儒”,虽为“遗腹子”,然资性颖敏,幼年即从国子监太学生叶光山学儒、攻举子业,勤奋刻苦,少而通儒,因苦学失养,体弱多病,而弃举子业,从邑里名医、太医院医官汪宦(汪机弟子)学医。酷爱藏书,学医后则嗜读医书,“于医书无所不窥”,长年攻读《黄帝内经》等诸医学典籍,悉心钻研和探索医学深奥幽隐的原理。1552年起游学行医,游历大江南北,早年主要在江南地区,其自言:“余初学医,志友天下。尝游吴越江湘,历濂洛关闽,抵扬徐燕冀,就有道而正焉。道高即拜,罔敢自矜。”初学医时立志广交天下朋友,曾经游历过江、浙、吴、越地域和长江、湘江流域,历经四大理学家(宋代周敦颐,程颐、程颢兄弟,张载,朱熹)生活讲学之地濂溪、洛阳、关中、闽南,东抵扬州、徐州,北达河北、燕京等地,遍访拜会各地学识高明之士,虚心求学,勤于临床,医术精进,但从不自我炫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其搜录历代医书及诸家医药资料。日后汇编百卷《古今医统大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壮年后北上京城,寓居直隶省顺天府(今北京),在长安街上设“保元堂”居药应需,业医诊病,以自制大健脾养胃丸等特色制剂闻名海内外。他十分留心验方秘方,广泛征求,甚至不惜以重金赎买,像治疗泻痢的徐氏香连丸、秘验止久泻丸,妇科秘方血崩丸,外用点治眼疾的明目紫金膏、碧玉饼子,贴治溃疡以收疮的定痛太乙膏等保元堂制剂,都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来历。但他反对保守秘方,认为“医家秘方不肯示人,诚非仁人之心也”“每厚赂求之,用梓以公天下”,每每重金求得后,刊行公布于世。因其以存心济人为务,治病以救人为先,医技超凡,见识超群,求治者盈门,以“随试而辄效”“鲜有误”著称,“活人不可以千万计”。后凭真才实学走进太医院,被授予太医院吏目(六品或从六品)之职,列为“太医之官”,名重京师。
其为人性格豪爽健谈,广交朋友,与同道探讨医理、切磋医术,“随问随对”,侃侃而谈,孜孜不倦,时人称“诚为鸣世之士”,甚至有钦差大臣称誉他“以明医重京师,齐驱襄扁,奴仆刘张”,学识医术堪与扁鹊并驾齐驱,超越了金元医家刘河间、张子和。
徐春甫的医学建树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上溯轩岐、下至于明,采撷历代中医文献史料496种,以《黄帝内经》为宗,探究各家精微,历时数十载,开创性地编撰了医学巨著《古今医统大全》100卷,内容以临床病证辨治为主,分门别类论述,还包括医经、针灸、本草、养生等,时被誉为“方书之六经,医宗之孔孟”,评价之高无以复加,现已被列为“全国十大医学全书”(实含类书、丛书)之首;同时又由博返约,将自己的业医经验包括保元堂起家的秘验方论,编集成《医学捷径六书》,晚年悉数刊布于世,体现了他“物我两利”的朴素思想。其著述引古发新,观点鲜明,系统总结归纳了《黄帝内经》以降尤其金元以来的学术成就,在继承基础上丰富和发展了中医学理论体系。
二是广召客居京师的46位名医(其中新安医家21人),仿孔门“以文会友”之例,于隆庆元年(1567)发起并创办了“一体堂宅仁医会”,这是我国第一个有史可考的全国性民间学术组织和科技团体。《古今医统大全》百卷的编撰为中医学的传承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组织“宅仁医会”更是我国医学史乃至科技史上的一大创举,由此奠定了他在中医学史上的特殊地位。
学术上,徐春甫强调“纯一不二”的精神,尊《黄帝内经》经旨,合百家之言,尊经而不泥于经,“用法而不胶于法”;强调四诊合参而尤重脉诊,认为“脉为医之关键”,辨顺逆、辨证情“总切于脉”,脉学不精就是庸医;作为汪机的再传弟子,又私淑李东垣,更推崇健脾保元的脾胃观,注重顾护“脾胃元气”,认为“百病从脾胃而生”“治病须察脾胃虚实”,提出了“五脏之脾胃病”的概念,确立了“调理脾胃以安和五脏”的治疗思路;临证注重辨分内伤、外感,认为“内伤本乎脾胃”“邪气伤虚不伤实”,强调内伤正治、外伤从治以顾护脾胃元气的重要性,倡用“白术参芪”补元阳;于郁证也有阐发,认为“郁为七情之病”,提出“脏腑之郁”和“无往而不郁”的观点,强调“久病当兼解郁”;推重治未病观,提出“慎疾慎医”命题,凝练养生精华。他以创制和运用大健脾养胃丸等“王道之方”起家,擅用方药治病,提出了二十四字法(方),创制有“三十六方”特色制剂,成为新安方药运用上的一大特色,有较高的实用价值。
孙一奎(1538—1600),字文垣,号东宿,自号生生子,明嘉靖十七年至万历二十八年南直隶省徽州府休宁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人。孙氏自幼聪颖过人,好学勤求,因父亲体弱多病,遂萌生“何得究竟秘奥,俾保吾亲无恙”之心。在一次前往括苍(今属浙江丽水)访兄的途中,遇“异人”以禁方相授,试之有效,乃专研医学。后师从汪机弟子黄古潭诵读医经,苦读医籍,不论寒暑,十分专注。数年后又游历湘、赣、江、浙等地,寻师访友,广询博采,凡知医有所长即往请教,若遇明哲高人更是折服其前。游学万里,淹迹三吴,探冥秦淮,钩奇于越,以医术游于公卿间,经30年博学勤访,达到了理论上“镜莹于中”、实践上“投剂辄效”的境界,为人治病、决死生多验,诊视鲜戾,投剂靡乖,医名远近闻达,时人以“此日孙思邈,医功更有神”相赞誉。
孙一奎撰有《赤水玄珠》30卷,《医旨绪余》2卷,《孙文垣医案》5卷,洋洋140余万言。《赤水玄珠》引录历代文献273种,在综合性临床医著中以分门细致、科别整齐、明证和论治有条理见长。《医旨绪余》作“命门图说”,倡导命门动气说。《孙文垣医案》为其门人及儿子编辑,载398案,诊治内容涉及温热时疫、内科杂症、妇人胎产、幼虫童疳以及耳目诸疾,对许多奇疾怪病辨治有法,不落常套,医学功底极为深厚。
孙一奎满腹经纶,阅历甚广,临证中体验到了生命“活力”的重要性,乃以理学太极论和《难经》原气论为依据,吸收了太极非阴非阳的思想精髓,结合“仙家(内丹术)”“玄牝之门”等认识,发明动气命门说及三焦为相火说。他以豆发芽来比喻命门动气与两肾的关系,认为命门为两肾间动气,原气之所系,非脏非腑,非水非火,造化之枢纽,有名而无形,即先天太极;原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根本动力,命门动气为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根,五行由此而生,脏腑以继而成,五脏六腑之上还有一个更高层次的命门动气。并得出“命门不得为相火,三焦不与命门配”的结论,认为命门无寄相火,三焦为原气之别使,主持相火,三焦之相火化生于命门之原气。而所谓肝肾之火乃五志所化,方为贼火。
临床他十分重视命门元气、三焦相火的温补,反对滥用寒凉、动辄滋阴降火,损伤命门动气,注重补养正气、温补培元。擅治外感内伤杂病,提出“肿满多因火衰”,对于气虚肿胀、中满、癃闭、遗溺、小便失禁、痿证等病以温补论治。强调治肾消当“暖补肾气、温补下元”,力荐使用金匮肾气丸,强调多用黄芪等补气之药。作为汪机的再传弟子,善用参芪培本固元治眩晕、中风脱证,然培元而兼温补,重参芪又适当配伍桂、附、姜。也注意阴阳互根,论治鼓胀既反对滥用寒凉,又反对过用辛热疏利,对肾虚气不归元的喘证、眩晕也强调补益肾阴。重用人参、白术,创制有温补下元治鼓胀的壮原汤和治下焦虚损、脾阳不振的壮元丸等名方,突出脾肾同治。平生以注重元气之生生不息为己任,故自号生生子。
孙氏命门动气说熔医、道、易、理学于一炉,同时与汪机“营卫一气说”联系起来,阐明“原气(肾间动气)—宗气—营卫之气”是维系生命的物质和能量的链条,并将汪机学说从培固脾胃元气发展到注重命门元气,使培元理论从脾到肾、从后天到先天,上升到命门的更高层次,培元固本理论更趋全面和成熟。以汪机、孙一奎两人为核心的一批新安医家成为温补培元派的中坚力量,从而发展成为新安“固本培元派”。
吴崐(1552—1620),字山甫,号鹤皋,因能洞察岐黄之奥旨,人赠雅号参黄子。明嘉靖三十一年至泰昌元年南直隶省徽州府歙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人。世居歙西澄塘。吴崐出生于书香门第,伯祖父吴正伦医术高超,医名颇著。幼年英异,为文藻思横溢,因科举不售而“投举子笔,专岐黄业”。15岁学医于乡贤名医余午亭,“居三年,与师谈论,咸当师心。继由三吴循浙,历荆襄,抵燕赵,就有道者师受之焉”,“未及壮年,负笈万里,虚衷北门,不减七十二师”。由此扩大了见识,丰富了临床经验,对各家兼收并蓄,奠定了雄厚的医学基础。行医于宣城、当涂、和县等地,医技精湛,往往出人意料,令众医折服,所至声名籍籍,活人无数。
吴崐既承家学,又受师教,一生著述颇丰,现存4部。《黄帝内经素问吴注》24卷,经文训释见解深刻,语简理明,多所发挥,订正了王冰经文的多处错误。《医方考》6卷72门,广搜医方540首,创有清气化痰丸、知柏地黄丸等名方,着眼临床,实用性强,是我国第一部注释方剂的重要著作,16世纪东传日本、朝鲜及东南亚各国,影响很大。《脉语》50论,荟萃历代医著脉理,提要钩玄,阐发己见,将五行乘侮之理运用于脉学,在“脉案格式”一节中规范了病案的书写格式。吴崐游心《黄帝内经》,于砭焫针经也时时讨究,时以师授针方对证施治,多有神验。晚年集古代针灸大成,掺个人见解,著成《针方六集》,提出针药无二致、针药兼有、针药正治等45论,临床价值较大。据丹波元胤《中国医籍考》转引《亡名氏〈鹤皋山人传〉》的记载,吴氏还著有《十三科证治》《参黄论》《砭焫考》《药纂》等医书,惜亡佚。
吴崐学术上涉猎较广,成就众多,在其著作中始终贯彻了“天人一理”思想。其注释《素问》,牢牢把握“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这一规律,联系人体实际加以解释,使经文更贴近临床、易于理解。《医方考》强调因时因地制宜,“无伐天和”,季节和地域环境不同,方药配伍运用相应有别,如《虚损痨瘵门·补肾丸》有论“夏加五味者,扶其不胜之金;冬加干姜者,壮其无光之火”,《湿门》叙“东南卑下之区,十病九湿”。《针方六集》强调“候气”的重要性,同时要求按照季节不同针刺不同穴位,如《尊经集·刺因于时》论及“春刺井,夏刺荥,季夏刺俞,秋刺经,冬刺合。春刺井者,邪在肝;夏刺荥者,邪在心;季夏刺俞者,邪在脾;秋刺经者,邪在肺;冬刺合者,邪在肾”,并专设“针药方宜”一节,谈及“东南卑湿之区”用药与“东方之域”用针之理,论述不同地域之所宜。《脉语》专设“方宜脉”一节,总结出八方之地在不同气候条件作用下人之脉象的差异,与《黄帝内经》“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贴贴相合。
吴崐深谙人体气机的重要性。《黄帝内经素问吴注》注“气立”为生命之本,乃因“人受天地之气以立命”,注重阐发人体之气在生理、病理中的关键作用。《素问·金匮真言论》“东风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颈项……”,前代医家都将“俞”当“腧穴”解,吴崐解“俞”为“输”,指为“五脏之气至此而转输传送也”;《素问·玉机真脏论》“五脏相通,移皆有次;五脏有病,则各传其所胜”,既往注家都以五行生克乘侮来阐释脏腑的生理、病理传变,而吴注“五脏之气相通,其脏气输移皆有次序;五脏有病,则各传其所胜以相次也”,首次明确地提出五脏通过气的流通进行输移传注,一语中的地阐明了五脏相通之理。《脉语》专设“胃气为本”一节,论“胃气”在诊脉中的重要作用。《医方考》将气病单独设立一门,针对性地收录五方治疗不同类之气病。《针方六集》强调“候气”是针刺的关键所在,针刺前首要“定气”,针刺时须遵循“见气”“取气”“置气”“受气”“调气”之理,大力阐发《黄帝内经》静志候气理论。
吴崐通晓针灸方药,相对而言偏重用针法治病。他通过“以针明药”“以药明针”的比较方法,提出“针药二途,理无二致”的观点,认为针药一理,针药各有长短,指出“药之多不如针之寡,针之补不如药之长”。一是强调针刺简便快捷的效果,针灸百会穴治疗眩晕是为明证;尤重“五输”穴的运用,倡十二经井荥输经合之“五门”针方说;讲究取穴少而精,推崇一针二穴的透刺法。二是说明培补元气针灸难为,无法与药物的长期调补相比。提倡当针则针,当药则药,针药兼施,取长补短,各显神通。学术上还提出“针药保元”说,强调“用药以元气为重,不可损伤,故峻厉之品不轻用,恐伤元气也;用针以元神为重,不可轻坏,五脏之俞不可轻刺,恐伤元神也。”
吴崐理论功底扎实,临床经验丰富,见解独到,在《黄帝内经》注释以及方剂、针灸与诊断方面均有突出成就。
汪昂(1615—1694),字讱庵,晚年被乡俚尊称为“浒(许)湾老人”,明代万历四十三年至清代康熙三十三年间南直隶省(清初改为江南省)徽州府休宁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人。出身于富商家庭,祖居县城海阳镇西门。早年攻读经史,长于文学,为明末诸生,一方辞学宗工。与同乡抗清义士金正希过从甚密。因避株连而寄籍处州府括苍县(今属浙江丽水),长年活动于赣东许湾(今江西省抚州市金溪县浒湾镇)和苏杭两地,设“延禧堂”“还读斋”从事刻书出版和医书编撰工作,30岁时明亡入清,不愿入仕,乃弃举子业,逐渐潜心于医药研究。
汪昂博览群书,一生著述颇丰,中年以后尤致力于方药医书的编写出版,积40余年之心力,博极医源,旁涉经史百家,以非凡的综述才能和明晰的写作风格,撰成医药著作10多种。所撰《本草备要》《医方集解》由博返约,类聚群分,医药合参,方药兼备,字笺句释,阐发新意;所撰《汤头歌诀》煅炼成章,文理明达,通俗易懂,便于记诵;所撰《素问灵枢类纂约注》把《黄帝内经》的主要内容撷出,分类注释,简明适用,一目了然。他创制编撰体例,创新分类体系,匠心独运,别开生面,尤其是以功效为主注药释方的著述方式,为后世所尊奉效法,开创了近现代中药学、方剂学编写体例之先河。其注解评议尊古不泥,明体辨用,间附己见,书写新意,有所发明。以上四书简明实用,浅显晓畅,一版再版,刊行300多年,风行全国,至今仍是中医院校重要的入门参考教材,被后世称为“汪氏四书”。又附著有《勿药玄诠》《经络歌诀》等书。
学术上,汪昂对各家学说和西洋医学均持开明的态度,以开放包容的心态,记述了不少先进的医学理论和独到的创新见解。金正希就义后近40年,他在《本草备要》增订本中记述道:“吾乡金正希先生尝语余曰:人之记性,皆在脑中。”指出“目为心窍”“今人每记忆往事,必闭目上瞪而思索之,此即凝神于脑之意也”,以倡衍“脑神学说”;又于《医方集解》中明确提出“胃乃分金之炉”的观点,认为脾胃分清泌浊的功能就像冶炼金属提纯一样,可谓是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宋明医家有“治暑宜清心利小便”的证治经验,清初喻嘉言有“无湿则但为干热而已,非暑也”之论,汪氏在此基础上明确提出“暑必兼湿”说和“清暑化湿”的治则,为其后叶天士等温病学家的暑病治疗制定了基本原则。其他如龙脑冰片“体温而用凉”论等诸说,均独具慧眼,独树见地,作述各半,而成一家之言。首次记载了金锁固精丸、龙胆泻肝汤、启宫丸、健脾丸等名方。
汪昂是明末清初著名的医药学家和编辑出版家,他普及推广医药知识,功在启蒙继承,重在临床实用,是中医学“医学启蒙派”的代表人物,其出书为民所用、济世救人的主导思想和主张贯穿始终,为中医学术的继承、普及与推广作出了突出贡献。
程钟龄(1662—1735),名国彭,原字山岭,又字钟龄,号桓阳子,又号天都普明子,清代康熙元年至雍正十三年安徽省徽州府歙县人(今属安徽省黄山市)。祖居歙西槐塘,家境素贫。曾攻举子业,附贡生。少时多病,“每遇疾则缠绵难愈,因尔酷嗜医学”,立誓习医。钻研多年,23岁悬壶乡里。他聪敏博达,年久学深,审证必详,用药精当,医术高明,“四方求治者日益繁,四方从游者日益众”“踵门者无虚日”,诊务极忙。
程钟龄著有《医学心悟》《外科十法》《医中百误歌》等作,学术上以总结归纳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八字辨证”法和汗、吐、下、和、温、清、消、补“医门八法”而著称于世,又约以内消法、艾灸法、神火照法、刀针砭石法、围药法、开口除脓法、收口法、总论服药法、详论五善七恶救援法、将息法之“外科十法”而并行于世,具有里程碑式的标志性意义。
其处方用药精简、平和、轻巧、灵验,喜用一病一方,灵活加减,具有方约而效、量少而专的特点,看似平淡,实则出其不意;认为“药不贵险峻,惟期中病而已”,病势深重则当“破格投剂”,强调“寻常治法,取其平善,病势坚强,必须峻剂”;并苦心揣摩创制了止嗽散、消瘰丸、启膈散、半夏白术天麻汤、贝母瓜蒌散、月华丸等很多有效验方。他对伤寒诸证辨析、杂病论治、临床各科多有卓见,尤对咳嗽证治颇有见解,所创止嗽散备受世人推崇,后世列为治嗽第一名方。其止嗽散背后还有一段辛酸的故事:据民国戴谷荪《松谷笔记》载,寒门出身的程钟龄,因其祖坟为一土豪祖坟四周古柏树的树根穿入,与之发生纠纷,乡民为之鸣不平,聚众与土豪相争,争斗中不幸出了人命,将土豪一家奴殴毙,土豪乃诉讼官府。为了不连累乡民,程钟龄主动到官府领案,被判秋后问斩。时因巡抚之母年迈体弱,患咳嗽之症,诸医不效,程钟龄以自创方止嗽散治愈,保全了自己一条性命。但讼案在身,正当中年的程钟龄,不得已上歙县天都山出家修行“为道”,53岁时归宗普陀寺佛门。其《医学心悟》一书即成书于天都山入道之时,而其《外科十法》乃“归宗普陀时所作”。
程钟龄治学严谨,兼采众说,善于归纳,他认为“思贵专一,不容浅尝者问津;学贵沉潜,不容浮躁者涉猎”,强调为医者心必慈和,技必准确,临证中每每抽暇钻研医籍,沉心玩索,恍有所得,秉烛执笔。所著《医学心悟》影响深远,至今仍是习医者必备参考书,而被中医高等院校编入教材。
其传术于门人吴体仁、汪朴斋等,医道益精。
叶天士(1667—1746),名桂,字天士,号香岩,别号南阳先生,晚号上津老人,清康熙六年至乾隆十一年间人。生于医学世家,祖籍江南省徽州府歙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自曾祖父开始三代逐渐迁江南省苏州府吴县(今苏州),行医于吴县,每每自称“古歙叶天士”。祖父叶紫帆、父亲叶朝采均为新安名医。
叶天士少年时在学塾攻读诗书,暮归则由父亲授以岐黄之学。14岁父殁,从父之门人朱某习医,攻痘疹科,继转大方脉。叶天士学医天分高,闻言即解,其见解每出朱君之上,能透彻其蕴,“神悟绝人”,人称“医痴”。又曾在旅居苏州的“新安程敬通”诊所实习炮炙和司药。他好学不倦,信守“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古训,择善而从,凡听到某位医生有专长,就向他行弟子礼,拜其为师,“至十八岁,凡更十七师”,深得“周扬俊四名家之精”。
吸收各家之长,加之天资聪颖过人,悟性极高,一点即通,又能刻苦钻研,融会贯通,医术突飞猛进,自成一家。1733年苏州疫病流行,他拟定甘露消毒丹、神犀丹,活人甚多。设“种福堂”和“眉寿堂”,行医50多年。切脉望色,如见五脏,治方不出成见,治病多奇中,医术如神,时人誉为“天医星下凡”,譬之“扁鹊、淳于意”。《清史稿》称:“大江南北,言医者辄以桂为宗,百余年来私淑者众。”
与叶天士同时代的吴中名医薛生白,“与叶天士先生齐名,然二公各有心得,而不相下”,医名不相上下,医术各有千秋,互为钦佩也互有交往。薛之居处名“扫叶庄”,有《扫叶庄医案》,这引起了后世文人墨客的疑心乃至于不平,有好事者也为叶天士凭空起造了一座书房“踏雪斋”。其实苏州有一家老牌书肆,刻书规模大,力量雄厚,创于明朝万历年间,因感刻校书不易,引用古人“校书如扫落叶,随扫随落”之义,而命名为“扫叶山房”,薛之“扫叶庄”当受此启发。文人骚客的牵强附会,演义出两人之间恩恩怨怨的“桥段”出来,为杏林文坛茶余饭后平添了一段趣闻谈资。广为流传的还有叶天士好学求师、治病治贫的种种神奇传说,其人文轶事“累牍不尽”,许多神奇的故事至今还在广为流传。佚闻传说虽不足信,但也说明了叶天士医名之重,备受时人及后人推崇。
叶天士的最大贡献是建立了温病学独立体系,突破了“温病不越伤寒”的传统观念,创造性地提出一些新理念、新方法。他首先提出“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的观点,概括了温病发展和传变的途径;将疾病病变发展过程分为卫、气、营、血四个阶段,创立了“卫气营血”辨证施治纲领;并首倡胃阴虚说,以甘养濡润之法用治燥热伤阴之证,以补李东垣《脾胃论》之不足;还于内、妇、外、儿各科亦颇多发明,提出了“杂病虚劳”“久病入络”之说;诊断上则发展了察舌、验齿、辨斑疹、辨白㾦等方法,确立了治疗大法;最擅长治疗时疫和痧痘等症,还是我国认识烂喉痧、发现猩红热的第一人。
叶氏诊务繁忙,无暇著述,代表作《温热论》《临证指南医案》,以及《幼科要略》《叶氏医案存真》《种福堂公选良方》《未刻本叶氏医案》《叶天士晚年方案真本》等,均为其门生整理。《临证指南医案》系根据其医案和方药治验,分门别类整理而成,内容包括内科杂病、妇儿疾病,以温病治案尤多。其审证立方,不执成见,处方用药以“善轻”著称,以轻、清、灵、巧见长,治温病初起每取气薄辛散之品,既具新安医学时方轻灵派的风格,又有吴中医学的特色,成为江南中医辨证遣药的一大特色。与薛生白、吴鞠通、王孟英一起并列为清代“温病四大家”之一,且在四大家中贡献最为卓著。
叶氏医学成就与新安渊源深厚,汪机、孙一奎等前辈在温病上的治疗经验,对于其卫气营血辨证的形成大有助益;叶氏对新感温病的发生、发展规律、治疗原则及方药的把握,很可能是受到汪机《医学原理·温疫论》《伤寒选录》“春之病温有三种不同”之分类说的启发而提出的。
吴谦(约1690—1760?),字六吉,清代康熙二十九年至乾隆年间安徽省徽州府歙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人。居歙西丰南,系澄塘吴氏后裔。吴谦博学多才,精通各科,尤以骨伤科见长,熟读古今医书,谦虚好学,曾多次翻越五六十里山路,拜十多位民间医生为师,学习正骨手法,成为疗伤整骨一代圣手。以诸生肄业于太医院,行医于北京,供奉于内廷,临床经验丰富,乾隆年初官至太医院右院判(正六品)。乾隆皇帝颇器重之,称其“品学兼优,非同凡医”,屡受赏赐。
乾隆四年(1739),吴谦奉敕命领衔编撰医书,为总修官,纂修天下秘籍及传世良方,作为清廷太医院教学读本。经过三年多坚持不懈的努力,乾隆七年(1742)年底全书大功告成,乾隆帝赐名《医宗金鉴》。全书分90卷15门,采集了上自春秋战国,下至明清时期历代医书精华,内容包括医学理论、诊断、各科证治、方剂、针灸与运气等,是一部很切合临床实用的大型医书,被列入“全国十大医学全书”(实含类书、丛书)之一。
吴氏对《伤寒论》《金匮要略》深有研究,认为古医书有法无方,惟两书法方兼备。然两书义理渊深,方法微奥,旧注随文附会,难以传信,遂吸收明代新安医学家方有执“错简重订”说,以《伤寒论条辨》为蓝本编次,亲自删定,逐条注释,订正讹误,撰成《订正伤寒论注》17卷、《订正金匮要略》8卷,先行颁布,以利天下时用,且置于全书各科之首订。其对《伤寒论》厥阴一篇的解释尤有独到见解,对后世启发很大。
他于各科也多有发明,如提出“痹虚”概念和痹病虚实分类,鼓胀施治提出了攻补兼施的治则;骨伤治疗强调正骨手法的重要性,首次详细介绍了正骨手法的作用和使用方法;外科提出了“痈疽原是火毒生,经络阻隔气血凝”的论断,痈疽治疗重视灸法。创用桃红四物汤、真人活命饮等方。他以高超的医术和渊深的理论知识,被誉为清初京城三大名医和清代四大名医之一。
郑梅涧(1727—1787),名宏纲,字纪原,号梅涧。清雍正五年至乾隆五十二年安徽省徽州府歙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人。出生于儒、商、官、医四位一体的徽邑显族。所居郑村,宋代名“善福里”,元代因其先祖为官,忠贞报国、清白做人,而敕命易名“贞白里”。郑氏医学服务乡里,至郑梅涧已七代。其曾祖、祖父、父辈均醇厚精明,祖父“创业江西”,清康熙五十年(1711),父亲郑于丰、叔父郑于蕃兄弟两人在江西经商,得到流寓江西的闽人黄明生授喉科秘术,因郑于丰宅名“南园”、郑于蕃宅名“西园”,世人以“南园喉科”“西园喉科”称之,从此“一源双流”,以中医喉科闻名于世,成为中医喉科三大流派之一。
秉持行善造福乡里、忠贞清白的家风,郑梅涧继承家传衣钵,性好岐黄家言,精专喉科,擅长用汤药和针灸疗法治疗危急重症,疗效迅捷,“求治者踵门”“救危起死,活人甚众”,而“未尝受人丝菽之报”,其处方起首篆印名曰“一腔浑是活人心”(彩图9),至此郑氏家风已完成了由“善”到“贞白”再到“仁心仁术”的完美升华。
郑梅涧在防治重大疫病(白喉、天花)、温病(咽喉感染性疾病)和中医基础理论领域,均有学术建树,著有《重楼玉钥》《箑余医语》《痘疹正传》《精选喉科秘要良方》等著作传世。
在疫病因机治则上,《重楼玉钥》首次报告了烈性传染病白喉在我国的流行,创白喉“热邪伏少阴,盗其母气”的病因病机学说,指出疫病潜伏、初期就属虚证,确立了“养阴清肺”治疗感染性疫病的基本治则,方以生地为君药的紫正地黄汤减味救治,是成功治愈白喉的第一人。
在咽喉急性热病的内治方面,郑梅涧首创“拦定风热”“气血并治”的治则,忌发表,执养阴;根据咽喉热病的不同病种特点,分别首选吹药噙含、刀针、放血、内服方药等;创“刀针灸熏、洗敷吹噙、内服外治”相辅并用的咽喉疾病治法,载有紫正散、地黄散等创新方剂数十首。擅长用针灸治疗咽喉口齿疾病,《重楼玉钥》载有治疗36风的两组针灸处方;创针灸“开风路针”“破皮针”“气针”的“三针学说”,针刺开通风邪壅滞经脉之路,治喉风极重症一针而定乾坤;针刀刺破皮肤以消红肿;循十四经经气组穴行针,以开导经络、通利气血。
郑梅涧在诊断上于脉诊多有发明,《箑余医语》对寸口分候脏腑学说创新有三:脉之浅位候腑、脉之深位候脏;诊脉指力方面,脉之浅位分轻手轻、轻手2级,脉之深位分3菽、6菽、9菽、12菽、15菽、16菽6级;首次提出命门脉的诊脉指力为16菽,重于肾脉的诊脉15菽指力。其切脉指力菽权法,对于准确了解关、尺部的肝、脾、肾、命门的脉象,具有极其重要的临床意义。古医家先后发明寸口脉三种分候人体信息的方法,即“寸关尺候五脏六腑”“寸关尺候人体上中下三部”“寸口脉位的深浅候五脏”,郑梅涧对三种诊脉方法进行研究和临床实践,提出“三法参伍、百无一失”,即寸口脉三种分候方法互相参照,综合分析,可以提高脉诊诊断准确率。辨证方面,创“阴阳、寒热、虚实、经络脏腑、禀赋”五纲之“十二字审证”说;论治方面,倡“谙熟药性”“依法立方”“病不执方”“药贵中病”说。
郑梅涧在儿科领域发微阴阳和生殖孕育学说,倡“真阴存养真阳”说,制定补阴扶阳准则,确立“禀受不足”外感患儿的“护元”法,认为护元就是解表;提出惊风未发以六味、八味“滋生水火化源”的思想。
其子郑枢扶、郑既均继其衣钵,优化方药创用“养阴清肺汤”治疗白喉,达到“未尝误及一人,生者甚众”的水平,挽救了无数白喉患者的生命;并批注增补续编《重楼玉钥》,在喉科学上形成了郑氏父子倡导的“养阴清肺”说,并被后世医家奉为圭臬。
程杏轩(约1767—1828?),名文囿,字观泉(又称灌泉),号杏轩。清乾隆、道光年间安徽省徽州府歙县(今属安徽省黄山市)人,居歙县东溪。出生于世医之家,少业儒术,博学工诗,20岁始究心医术,长习方书。约24岁时至歙县岩寺镇行医,第一例患者即产后感邪危重病人,他不囿于“产后宜温”之说,据证大胆重用白虎汤、玉烛散清下,终使病愈。此后行医岩寺周边,常被旌德、庐江、扬州等地病人延请疗疾。以内、儿、妇科见长,对急危重证的抢救经验丰富,屡起重证,医名大噪,嘉庆、道光年间医名更著。为人和蔼赤诚,随证处方,灵心独运,求诊者接踵,平生疗疾,多著奇效,人称“程氏高悟绝伦,精思超世,生枯起朽,能事匪一”,有“有杏轩则活,无杏轩则殆矣”之誉。
学术上程杏轩推荐李东垣补脾气,又力荐叶天士养胃阴,处方常用人参、白术,或配附子或配熟地或两者同配。程氏不仅以临床大师著称,而且证必求其本,治必求其衷,诊余之暇,纵古今、览百家,反复批阅,精粹内容随手札记,积34年之心力撰成《医述》16卷65万余字。是书取精用宏,述而不作,“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开系统节录诸家医论之先河,向为医家所重,被列入“全国十大医学全书”(实含类书、丛书)。另著有《杏轩医案》,载案192例,是其一生临床经验之总结,在国内有一定影响。
“十大新安医家”的学术理论和诊疗风格各具特色,但概括起来,都有经历不凡、著述丰盛、理论与实践成就突出、学术创新活跃等特点,不愧是新安医学的领军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