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元老院
公元前59年年末，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为期一年的第一次执政时期即将结束，一场元老院会议在柏洛娜神殿内召开。
柏洛娜是罗马神话体系中的女武神，平日里，只有与战争有关的事宜才会在此举行，比如元老院的战争会议，又比如凯旋式时的献祭，当然，也可能会在柏洛娜神殿隔壁的战神马尔斯神殿举行。
柏洛娜神殿内有序地坐着或站着几百名元老院议员，有白发苍苍的资深元老，也有初出茅庐的年轻贵族，因为神殿内不配有椅凳，所以有座椅资格的议员们都是坐自己带的各类凳子，参差不齐，高的高，矮的矮，宽的宽，长的长，一反往常在霍斯提利乌斯会所召开会议时的严肃和沉闷，有些议员看自己的凳子和身高不合适，还互相换着试一试对方的凳子，心满意足了才坐下，这就令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所有的元老院议员都戴着象征身份的铁制元老指环，穿着罗马特色的托加长袍，一种长达膝盖的白色短袖束腰外衣，只不过有大部分议员的肩上披着五英寸的紫色条纹，而另外一小部分议员并没有。
恺撒就站在所有议员的前方，庄严地屹立在柏洛娜神像下，目光如炬，正视着前方。
他咳了两声，神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都一致注视着恺撒。
“那么，我宣布，会议开始。”恺撒淡淡地说道，扫了一遍神殿内的议员，他的目光掠过盖乌斯·马略（史称小马略，和他爸盖乌斯·马略同名，此人物后文一律称马略）、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后文一律称西塞罗）、盖乌斯·卡西乌斯·朗吉努斯、马可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凯皮欧、卢基乌斯·卢凯依乌斯、马尔库斯·波尔基乌斯·加图·乌地森西斯（史称小加图，他爸也叫加图，后文一律称加图），又掠过不久前与他秘密结盟的马库斯·李锡尼·克拉苏（后文一律称克拉苏）和格涅乌斯·庞培（后文一律称庞培），最后停留在左侧第一排的毕布路斯身上，等着他率先发问。
毕布路斯全名马尔库斯·卡尔普尼乌斯·毕布路斯，与他同是今年的执政官（罗马每年都会推选两名执政官），不过这个月恺撒担任元老院主席（两位执政官每个月轮流担任元老院主席），毕布路斯只能坐在下面的议员席位上。
“恺撒，你在这里召开元老院会议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只有战争会议才在这里召开吗？”毕布路斯没有辜负恺撒的期望，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恺撒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他今年已经42岁了，人到中年，甚至在他的黑发里能看见微微的白，不过他最近有些秃顶的预兆，掉了许多头发，但总体上还是茂密的，毕竟秃顶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言归正传，许多人都曾见过恺撒的灿烂笑容，配以他的英姿和坚毅而有些帅气的面庞，足以让人着迷。然而，恺撒是不轻易笑的，他一般只在两个时候笑，一个是他高兴的时候，一个是他心怀不轨的时候。
毕布路斯看到恺撒的笑容时，不禁心中一寒，有种不好的预感。
“众所周知，最近阿尔卑斯山北边的那片地区有些闹腾，所以，我就想着去那边逛一逛。”恺撒这么说道。
恺撒一开口，神殿内的众多元老议员顿时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恺撒口中的那片地区他们自然知道是哪里，无疑是山北高卢，山北高卢那边族群众多，自己内部都管不过来，哪里会和罗马扯上关系？恺撒不过是在寻借口罢了。
“放屁，什么众所周知！你又想干什么？”毕布路斯一下子站起来，怒目圆睁瞪着恺撒。在这一年执政期间，他一直被恺撒压着，在各类活动上次次都被恺撒抢了风头，还经常得给恺撒收拾烂摊子，对他积压了不少怒气。
“毕布路斯，坐下。”这时，坐在右侧第一排的加图淡淡地开口命令道。
加图，全名马尔库斯·波尔基乌斯·加图·乌地森西斯，是近几年来元老院的第一元老，其父为曾参加过第二次和第三布匿战争及温泉关之战的马尔库斯·波尔基乌斯·加图，他们父子都是顽固的保守派，在罗马元老院中长期以来拥有众多拥护者。虽然加图如今还只有三十七岁，但已经凭借着老谋深算和多数贵族派的支持登上了第一元老之位。
“可是！”毕布路斯显然有些不甘，想要反驳。
“坐下！”加图提高了音量，以一种绝对不可抗拒的命令式语气严苛地呵斥道。
毕布路斯只好忍气吞声坐了回去，不过一直还瞪着恺撒。
恺撒对着加图和善一笑。他和加图一直以来是不和的，不止是因为他属于平民派而加图属于贵族派，还有许多原因，但恺撒很喜欢加图的一点，就是他那绝对遵守秩序和法律的正经性子。
加图本身是个非常有正义感和洁身自好的人，可以说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这也许和他那同样遵纪守法的好父亲有关系，而且他一直以来都非常不屑于元老院中的贪腐、贿赂等行为，只是碍于自己还需要他们的支持所以没明说罢了。
“恺撒，你想做什么？”加图淡淡地看着笑意盈盈的恺撒。
“等我执政期到了，下一年，我准备去征战山北高卢。”恺撒非常直白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理由呢？别和我扯‘众所周知’那一套，我已经听腻了。”
“好，那大家都知道，自从一百多年前，罗马先辈们将山南高卢征服，纳入了我们的疆域以来，我们再没有对高卢的其他地区进行征战，我们的先辈曾将迦太基打回他们的老窝，又征服了马其顿，可是到了我们这代呢？看啊，那角斗士斯巴达克斯领着一群乌合之众竟然直逼我们罗马，要不是克拉苏将军将他们打退，我们还能堂而皇之地在这里扯些有的没的？”恺撒侃侃而谈起来，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可见，在这个时代，不是我们打别人，就是别人打我们。既然这样，何不早点出击？”
“什么鬼逻辑……”坐在加图旁边的那位48岁的中年男性，对律法颇有研究的西塞罗，这么吐了个槽。
“先不论对错，为什么选择高卢？”加图没有急于否定恺撒，而是退了一步问道。
“高卢一直以来内部族群繁杂，相互之间矛盾众多，军队涣散，相比于东方庞大的帕提亚帝国更容易征服，不是吗？”恺撒眨了眨眼睛。
“虽然这么说……”加图说着沉思了下去。
“我提议先休会一会儿，我们暂作讨论再做决定。”西塞罗举起手笑眯眯地这么说道。
“好，那先休会。”恺撒点了点头。
一休会，克拉苏和庞培就找上了恺撒窃窃私语起来，而加图、毕布路斯和西塞罗三人凑到了一起。
“绝不能让恺撒那家伙得逞。”毕布路斯压低了声音对加图和西塞罗说道。
“压低声音做什么？讨论就要光明正大的。”加图双手一背，声音洪亮地说道。
毕布路斯不禁无奈地扶额，一副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加图，然后稍稍提高了点声音说道：“总之，不能让恺撒称心如意，他此去高卢一定会积累大量财富，到时候在财政上我们可就没法压制他了，再说，恺撒若是征服了高卢，必将得到民众进一步的支持和赞扬。”
“这么说确实没错，但是恺撒说的也有道理，如今我们罗马已经大致征服了西地中海，经济方面停滞不前，士兵也游手好闲的，如果想进一步扩张疆域，进攻高卢是最好的选择。”西塞罗这么分析道。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加图赞同到，西塞罗和毕布路斯傻了眼，也不知道他到底赞同的谁。
“休会结束，会议继续。”恺撒和克拉苏、庞培结束交谈后，看了加图那边一眼，走到神像下说道：
“相信大家经过讨论，都有了决定，那么，现在开始表决……”
最终，经表决，结束执政期后，恺撒将被任命为山南高卢及伊利里亚总督，授予征战山北高卢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