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牵挂
从钟塔离开后，冷梓里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祭典上的欢笑拉回她的思绪，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商业街。此时的自己正站在街道中央，周围的人流虽不多可也不少；无不例外的全是结束了一天考核想来放松的学生们。
美食的小摊一家接着一家。学生们欢闹和取笑的声音回荡在樱花大道的上空，纷纷落下的樱花撒在街道上，为祭典增添了另一番美景。好似圆盘的明月挂在夜空，孔明灯一个接一个人们放飞，点亮了满天星河。对于结束了考核的学生们来说，这是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候。
这样欢快的气氛就连平时在外奔波忙碌的毕业班，也会在齐聚在这享受难得的安逸。六个人品着咖啡聊着天，还能打几把扑克，人生的乐事不过如此。
“对A。”兰斯洛特扔出手中的牌。
“王炸，翻倍。”姆贝尔笑着扔出四张5，做为地主的他是一点都不慌张。
“要不起。”江玄祀手中的牌寥寥无几，干脆把它当扇子扇风。
兰斯洛特摇摇头，收起仅剩的三张牌，“要不起。”
姆贝尔笑了笑，将手中唯一的牌扔出，“一张3。”
“啊……又输了。”江玄祀无奈摊手，从口袋中掏出三枚金币抛给姆贝尔，“不玩了，再玩下去就真的没钱了。”
“那我可真是大丰收了。”姆贝尔收好钱，让人觉得像只狐狸一样，在那沾沾自喜的摇尾巴。
“既然大丰收了就请客，去醉琼楼喝上一壶敢不敢？”
“必须的，走着。姆贝尔请客！”兰斯洛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的十枚金币可不能白给，必须喝回来。”
“喂喂喂，哪有你这样的？”
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六人推推嚷嚷的走远。他们是埃尔维斯学院仅次于老师们的最强战力，无一不是佼佼者。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不会像以前经常出现在学院里，现在在外为任务奔波居多，所以自然而然很珍惜能休息的时候。
他们口中的醉琼楼，顾名思义就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酒家，来自各地的名酒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家没有的酒，味道都是极品，十分正宗。也是平日里听小曲的好去处。
冷梓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倒也看到了不少熟人，同是四年级没有什么交集的赵无忧；雷兹、璇风在一家店门前像是在研究什么、还有一直都形影不离的奥尔克罗和露诺尔……
冷梓里买了份炒面边走边吃，偶尔跟熟悉的人打声招呼，想起来了就往钟楼的方向看一眼。虽然她看不到翎燕是否还在上面，但她觉得迟早有一天翎燕会从那座高塔上下来，回归这热闹的凡间；而不是一个人当瞭望者。
走到专门搭建用来休息的小摊，冷梓里向店里的人要了杯茶，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还不如找个地方看会人流或者想想明天的课程。
“小梓？”
冷梓里回头一看，来者粽褐的齐肩发，碧绿的眸子，嘴里还叼着根牙签。是另一位她熟悉的人。
“天佑老师？”
“怎么一个人？”楚天佑拿着杯热饮询问道。
“哈哈，人太多走散了。”冷梓里笑着敷衍，以此来掩饰自己是独自一人，“看样子是方向没找对。天佑姐呢？”
“单纯无聊逛逛，一会去喝酒。”楚天佑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随手一扔正中垃圾桶。
冷梓里随着方向看去，“天佑老师的准头一如既往的好呢。”
楚天佑没太在意，“客套话少说点。对了，我刚出任务回来。听说莫离和翎吵架了？”
“嗯，吵得挺严重的。”
“是吗……”楚天佑呸掉叼着的牙签，看起来对二人的争吵毫不意外。
冷梓里有些意外，歪头道，“天佑老师不觉得意外吗？”
“习惯就好。”楚天佑伸个懒腰伸展下身体，虽然说着轻松，可冷梓里看到了她眼中的疲惫。
“她俩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吵了。当年翎被救回来时，她们就吵得很严重。”
“被救回来不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冷梓里不明白，“为什么表姐会觉得是坏事？”
楚天佑觉得一时半会也讲不完，干脆坐到冷梓里身边靠在椅子上跟她讲起那段往事，“你知道她醒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我，放着不管就好了。”楚天佑俯下腰手臂撑在膝盖上，看着人流苦笑道，“这是她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很奇怪吧？当年那个乐观主义的小女孩，如今竟然会说这种话。”
“我没见过小时候的表姐。”冷梓里接过侍者端来的茶，将温热的茶水捂在手心里，“我只听过世的母亲说过有个表姐和表哥。事实上，我只见过时迁表哥没见过翎表姐，这还是我们第五次见面。”
“你当然没见过。”楚天佑笑出声，“她小时候跟着燕姨生活在偏远的乡下。直到六岁才回时家，后来就失踪了。”
“失踪？”
“有很多种说法。”楚天佑招呼侍者帮自己去打一壶酒回来，随后又继续和冷梓里讲，“有的人说被人贩子拐走，也有的人说是被绑架了。总而言之，说法不一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听说表姐曾经屠了一个家族。”
“那是真的，但不是她做的。而是‘她’。”
“‘她’？”冷梓里有些迷惑，楚天佑刚刚的意思告诉她是翎燕做的，但又不是翎燕做的。
“这件事我们都不是很确定，所以还不能跟你透露太多。”
“是嘛……”总感觉是不好的事呢。
冷梓里下意识地想去看钟塔的方向，又立刻将自己止住。她记得翎燕不喜欢被人找到。
“不说翎了，你呢？”楚天佑把玩着小摊桌上的茶杯，“你找到你姐姐了吗？”
“还没有，但我会继续找下去。”想起她那唯一在世却不能相见的亲人，冷梓里心中的苦楚不得而知，“我必须找到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对了，小梓的父母早已不在了……楚天佑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见的父母，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她与父母的交流不多，一年或许连一次面也见不到。回想小时候总是哭闹着找他们的自己，楚天佑不可避免的在心中嘲讽过去祈求他们爱的自己……
是多么可笑。
就在二人相继无言的时候，祭典达到了高潮。一朵朵烟花冲上云霄，点亮了寂静的黑夜。璀璨的星河伴随着五彩斑斓的花火映入眼帘。祭典的音乐也随着烟花奏起，整条商业街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远在钟塔上的翎燕也难得勾起舒缓的笑容，举起不知何时出现的酒杯向烟花致敬。
“敬埃尔维斯。”
她轻声道，随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她的旁边还有一整壶的酒和一杯斟满酒的杯。她的影子被逐渐拉长，一斗篷人从她的影子中悄无声息地走出，手中还有一把匕首。说时迟那时快，斗篷人将匕首顶在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握住她喝尽的酒杯。
可那匕首终究没有划破她的脖子，只是用刀背顶在那，匕首的主人操控它向上迫使怀中的人抬起她的下巴。
“受伤就别喝酒了。”如果冷梓里在这听声音就回发现是指引自己的斗篷人。
“这里没别人，用本音也无所谓。”翎燕不在意地用指尖推开匕首，二人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但她却不放在心上，“是你告诉梓里我在这的？”
“只是提点了一下。”斗篷人原本沙哑的声音变得清冷而悦耳，她摘下头蓬，一头乌黑的发铺散开来；密密的斜刘海遮住了她的右眼，仅露出的左眼却好似黑夜的星空，仔细看就会发现眼前这个人跟冷梓里尽有八分相像。
翎燕收起平时温和的笑容，眼神在那一刻变得冷厉，原本柔和的气质也被杀气取而代之，整个人就像是从沙场归来的修罗一般，“冷轩璃，你别多管闲事。”
要是一般人在这种气场下很快就会腿软，可冷轩璃像是没事一样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给自己倒杯酒，把玩着用上好羊脂玉做的酒杯问道：“你的学生还有其他人知道你有两副面孔吗？”
“闭嘴。”
“你这套对我没用，你是知道的，那种程度的厮杀我也经历过不少。”冷梓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还以为你的杀气都被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磨没了，结果却是换了一副面孔。”
“不换副面孔的话，可是会被抓进医院看心理的。”翎燕掂了掂从冷轩璃那摸过来的匕首，轻抛起来在指尖翻转。
这时的她又收敛了杀气，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只有冷轩璃知道这才是翎燕本来的样子，十分理智，利益至上。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抛弃一切都无所谓。
这样的人，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你这次来又是有什么事？”
“时艮打算对你下手，以此来获得当年的实验成果。”冷轩璃坐在石栏上，陪翎燕看着下面的风景的同时，也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告诉她，“十三年前暗冥对你进行的身体实验只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因为你的异能暴走整个基地毁于一旦。现在暗冥想要得到遗留在你身体里的数据以此来推进剩下的实验。时艮作为你的二叔，自然被派来接近并获取实验信息。”
“当然，暗冥那边要求最好的结果是把你抓回去，临床实验有现成的小白鼠那是最好不过的。”
“二叔？被踢出族谱的人而已。”翎燕将匕首对着月亮，眼睛微眯，“想抓贤者当小白鼠，暗冥未免也太托大了。真当我是二十三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吗？”
“可不要把气撒在我身上。”冷轩璃操控影子将匕首拿回，向后一抛扔入影子中，“还有，你不能动气，还记得吗？”
“你觉得我像是那么轻易生气的人吗？”翎燕转过头轻笑发问。
冷轩璃对翎燕的微笑表示恶寒，“如果你收起你这毫无意义的假笑会更有说服力，我亲爱的表姐。”
“呵呵……”
烟花即将散尽，钟塔也将失去最后光明。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也将要敲响，在敲钟人到来之前二人就得离开这里。按照埃尔维斯的规定，除了敲钟人其余人一律不许来钟楼。
“钟声要敲响了。”
“是啊，我该走了。”冷轩璃将杯子放回原位，站起身想阴影处走去，“小梓她就拜托你了。”
“嗯。”翎燕将酒壶之类的东西随意地向前一抛物体就这么消失在空中，“爱丽丝找到了吗？”
“没有，但暗冥实验死亡名单上没有找到她的名字。”
“能找到吗？”
“如果在那之前她还活着的话。”
翎燕抬头看向月亮站在石栏上感受着晚风，眼睛眯起，“她肯定还活着。”
那是十三年前，那批孩子中除了我们还活着的唯一一个人了……
这是翎燕心中的痂，也是冷轩璃的痂。她们都被暗冥当成物品，甚至连物品都不如般的对待。人体实验，生死搏斗……在最黑暗的那些年里她们什么没做过？
“我亏欠了很多人，不能再多一个了……”
“我知道……”
在离开的最后，冷轩璃在阴影前站住，头也不回地问翎燕她一直以来都困惑的问题：“当年暗冥对你做的是什么实验？”
翎燕转过身在风中说了几个字，在冷轩璃震惊地转过头时，身体向后仰越下了钟塔，在人冲过去的那一刻消失在空中。
冷轩璃盯着她消失的地方长叹口气：“瞬间移动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
————————————
商业街随着最后的烟火散尽，人流也渐渐开始流失。也是为了明天的课程做准备，除了有早课的学生，剩下的人打算再看会表演再回宿舍。小摊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冷梓里和楚天佑是店里最后还未走的客人。桌上的茶和堆起来的酒壶足以证明她们聊了很久。
楚天佑看着祭典的灯光开始一个个熄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打算结束这次会谈，“找了这么久，没想过放弃吗？”
“天佑老师在那十几年里放弃寻找过表姐吗？”
楚天佑回想起过往，摇了摇头。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去找翎燕，不论过了多久。
“我也是一样的。不仅仅因为她是我的姐姐。”冷梓里看着脖子上被一分为二的吊坠轻笑，“更因为，我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