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句宋词的秋天

“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这深夜，那虚空中传来声声碎寒，震痛了范仲淹的思绪，雕栏玉砌的楼阁里唯有银河之光洒地造访。于是，他提笔写下他骨子里的秋天和落叶，也写下了宋时的秋光。

“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那些来来往往交错着的江帆，背对西风斜立的酒旗，把青山和白水间的柔情，以及尘世的烟火气息呈现得格外明艳，那些非常美丽的画船、淡淡的云彩，还有白鹭和深蓝色的银河，大家在一起，互相对应着。这是王安石此时的秋天，我想，这景色的美，王老应是喜欢的。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这秋天的月色，思念变得浓郁，月儿转过朱红色的楼阁，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照着没有睡意的苏轼，也照着宋朝的离人。是的，那月光懂得了人间的情愁，也懂得人世的孤独。

“冷落清秋节”与情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那时的柳永是悲痛的，肝断惆怅的。或许，这便是宋时的秋，也是宋时秋天的别离吧。

如同“望天不尽，背城渐杳，离亭黯黯，恨水迢迢。”吴文英来到吴江之滨送客远行，想不到，这正值初霜降落，那夜色里透出阵阵的寒冷，那片片枫叶飘落在吴江长桥边。举目里，天色没有尽头，后面的城也越发朦胧。那长亭景色暗淡，离别的遗恨纠缠着内心的苦楚像碧水东流。这送别，想必是晚秋的送别，不然，怎会如此凄凉和如此的寒冷呢?

那秋天，或许是“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这时的周紫芝，一人独守一盏残灯，灯已快要燃尽，天开始泛凉，秋气充塞罗帷和银屏，三更雨点点洒上梧桐，一叶叶、一声声，化作那离别的哀音。这个时候的他，孤寂地在那西楼里，那风雨凄凄的暗夜，悲凉彻骨，自然悲泪难禁。

是的，情渐远，人渐老，岁也将晚，只能是风月俱寒。

“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那夜已经很深了，残灯之间，灯火的明灭，作为孤寂的人，只好斜靠枕头，聊作睡去，那些无休无止的孤栖，真让人尝尽了孤独和相思。是的，苦苦的等待尚遥遥无期，终日紧锁着眉头，可心绪万千的无奈，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始终无从逃避这平凡的寂寞与思念。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听，那叹息，一连串的叹息，有家亡，有夫死，有国破，风雨飘摇，李清照的笔，写就了秋的独白和人生履历。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这秋日的烛光波动了内心，虽然烛心热烈燃烧着，但火焰已然变短，如同一个人的力不从心。那一生富贵的太平宰相晏殊，于是乎，也充斥此种无法逃避的悲伤。

一句宋词，一个秋天，是时光最深处的红尘，是泪深如海的娑婆世界，这触动我们内心千古的往事，穿越时空，写在词藻里。那有情众生的人生况味，无比真诚，又极尽哀怨，深婉而平淡，绚烂中纵情真意。

千载之后，我们的写作一直继续，人世仍在不停写就悲欢喜乐。只是，我们换一种写作的方式，继续着这秋光中的哀伤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