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外套
“……”
她是真的好奇，蒋桥到底怎么说出那句“你的我的没有区别”这样的话的。
她跟他，又不是真的情侣咯？
“蒋老师。”恐惧被大家的温柔安抚驱散，钱兮现在只剩下满脑义无反顾和叛逆，她张张嘴，微笑，“你果然已经过了叛逆的年纪。”
蒋桥：？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还挺逆来顺受的。”葱白的食指轻轻敲着碗边，发出闷闷的塑料响动，“蒋老师，你要拿出跟你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活力来。”
什么叫，跟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活力？
蒋桥：“我发现钱老师也挺翻脸不认人的。”
身边的人微微怔住，莫名。
他幽幽补充：“还挺想让他们继续放非人类片的。”
鬼片被说成非人类片。
钱兮抿嘴，眼角微微下垂，声音闷闷的：“刚刚还是谢谢你。”
“这会儿又感谢了？”
她点头：“我拥有我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低头认错的能力，以及我这个年纪罕见的招人喜欢能力。”
完全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蒋桥贴着墙，脑袋微微偏向她，那头顶上的小小发旋，还有刚刚因为跑步而翘起的头发，额头上似乎还有一点点汗。
没忍住，抬起手，将她的头发捋顺：“嗯，挺招人喜欢。”
钱兮：……
今天的蒋桥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这么逆来顺受，怎么忽然这么有眼光？
她偏过头，伸手扶住刚刚他碰过的地方，随意拨弄两下，而后又往旁边挪了挪，这才嘴角抽搐着开口：“蒋老师，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
“为什么这么说？”
“都说喝酒前喝酒后完全两个人。”
意思是，你已经是两个人的模样了。
蒋桥眉头稍稍挑了挑，不太认可：“我一直这样。”
“你一直狗。”顺嘴说完这句话后，钱兮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又赶忙捂住嘴，左右扫了两眼，见大家都聚精会神看着电影，这才松开，长吁一口气，“你别介意。”
“介意？”
“别介意我说实话。”
蒋桥：……
他还以为按照正常人的脑回路，都会说你别介意，我这都是瞎说的。
谁知道，她还坦坦荡荡的再次肯定让人介意的话。
气不打一处来。
他收起自己莫名其妙产生的那点儿“凡事应承她”的想法，嘴角一咧：“不介意，毕竟是同类么。”
钱兮：……
谁要跟你同类，你才是狗，你全家是狗。
小姑娘嘴巴一撅，也不看电影，穿过人流攒动的教室，将目光投掷向对面那幢楼。
蒋桥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熟悉的互怼声，抬手晃了晃：“怎么了？自尊心受挫了？”
“我妈说，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不太好。”
几个意思，说谁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呢？
季思纯仍旧坐在教室尾部，因为灯光灰暗，只能隐约看见两人偶尔凑在一起的脑袋，以及蒋桥抬起又放下的手。
什么都看不清。
看不清也知道，不过是情侣间你来我往的互动。
室友有女朋友之后好像变了个人，三两句话离不开女友，大学老师讲课的过程中偶尔也会满面笑容提到自家那位，就连食堂阿姨都会留下好吃的，在下班后打包回家给丈夫尝尝。
爱情产生的意义，不过是填补人生空白，换取笑容。
挺好的。
年级组长见小伙子一直盯着钱兮那个方向看，笑笑：“他们俩很恩爱吧？”
“嗯。”
年级组长：“一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说出来，我们这些老师都是喜欢年轻人谈恋爱的呀，帮着他们腾腾时间什么的都可以的呀。”
季思纯按住额头，不接话。
“钱老师真是很好一个人，蒋老师也很优秀，真是郎才女貌啊。”
季思纯抬头，不太认同“郎才女貌”这个说法：“钱兮很善良，长得也好看，脾气也很好，特别好相处，不只有貌。”
年级组长一怔：“你这人还挺护姐姐。”
“她不是我姐。”季思纯下意识反驳，“是朋友。”
年级组长眉头稍挑，看看他，又扭头看向站在门边上的两人，明白些什么：“喜欢钱老师啊？”
心事就这样被随意挑破。
季思纯看向窗外，没说话。
“喜欢钱老师也正常。”年级组长伸手拍上他的肩，带着那个年纪独有的慈爱，“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优秀的人呢。”
钱兮优秀，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一路稳扎稳打，名校毕业，毕业就到杭市数一数二的初中，一路跟着带到初三，年纪轻轻也有不少拿的出手的论文，评级只是时间问题。
季思纯轻点头，嘴角稍稍往上翘：“她教书很好。”
他读书也好，但是因为地区问题，接触不到那么多外面的世界，钱兮自从知道他读书不错，时不时给他寄一些练习册，有时候还会一题一题辅导——
那时候，她不过也是个刚踏进社会的小姑娘，被工作折磨，焦头烂额之际，还腾出时间教他题目。
她很善良，也很漂亮，她值得被很好的人爱。
“钱老师和蒋老师挺配的。”年级组长没再说什么，倒是直起身，跟钱兮打招呼，转而回办公室拎包走人。
只剩下满室的笑声和幕布上五颜六色的光。
钱兮双手抱胸，人站直了些。
天越来越冷，九月末的天气，白天和晚上根本不是一个温度。
将自己抱得更紧。
原本就是无聊的喜剧电影，当看得人数多了，也变得有趣。
蒋桥对电影没兴趣，垂头回复消息，余光微微向旁边瞟。
似乎还跺了跺腿。
“冷？”
钱兮点点头，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轻声应下。
“那你抖一抖。”蒋桥收起手机，脸上带着坏笑，“发热。”
钱兮：……
正常的男孩子，这个时候都应该把自己穿的衣服递过来，而不是说抖一抖发热！
她往学生那儿又挪了挪，而后瞟他。
蒋桥今天穿的是一件衬衫，已经被她揉皱，目测里面也就一件打底背心。
算了，脱了还怪伤风败俗的。
蒋桥将人扯过来些，没好气：“不是冷？还离那么远？”
“贴着你更冷。”她抿唇，“你是移动的制冷空调。”
“不是中央空调？”
钱兮摇头：“那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你就算是中央空调，也是夏天制热冬天制冷的中央空调。”
蒋桥：……
手上传来微微震动。
有人打电话过来。
他没再继续说话，转身往外走。
顺便带起一阵风。
留下的小姑娘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拽回来打一顿，想想作罢——
她可是仙女啊，仙女怎么会有打人这样粗俗的举动呢。
：）
又往里挪了挪。
蒋桥回来的时候，电影正播到高潮部分，教室里弥漫着的西瓜味还没有散，到处都是沁人心脾的味道。
“喏。”
钱兮低头，看向他递过来的纸袋，莫名：“什么？”
“外套。”拽过她哆嗦的手，挂上，转而抱胸贴着墙站，“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现在这样的天气不拿外套。”
钱兮：“我忘了。”
蒋桥对她的解释完全屏蔽，逼逼叨叨往外输出：“你长了可了好看，可了苗条，叫大家去瞧你喏鳖样。”
钱兮：？？？
啥玩意儿？
“一天天的穿这么少，不冻你冻谁。”意识到自己顺嘴说出的“鳖样”两字，生怕她秋后算账，蒋桥赶紧补充，“哪里好看，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那么一张脸。”
钱兮：“你好像意见很多？”
那件外套还在她手上，没穿上去。
蒋桥从她手里拿过外套，抖开，不自在的往她身上罩：“再不穿你就变成钱·冰棍·兮。”
外套很大，穿在她身上宽宽松松，袖子很长，她抬抬手，将右手从袖子里释放出来。
骨节分明，好看至极的手一点一点将她右手的袖子往上卷，蒋桥垂着头，睫毛很长，眉毛很粗，钱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
这张好看的三百六十度旋转无死角的脸，真是遭天谴。
眼睛使劲眨了眨。
“换一只手。”
乖乖伸出左手。
他袖子卷的很认真，一节一节往上，每一节都服服帖帖，最后恰好露出白皙的手，这才满意的笑笑：
“果然，我技术就是好。”
钱兮：“还行。”
“只是还行？”他显然不信，皱眉，“有几个能这么快？”
“没有。”
隔壁桌十四班的学生往后靠，偷偷笑起来。
“以后记得带衣服。”沉默半晌，还是不放心，交代道，“最近天凉不少。”
“你还挺有同事爱的。”
气氛沉默几秒。
“我是怕你感冒传染给我。”他撇过脸去，只露出个朦胧侧脸来，“感冒最难受。”
钱兮微笑：“那您放心，要是我感冒了，第一个传染给你。”
“怎么传染？”
“不停跟你说话。”
蒋桥点头：“可以。”
咦？
他甚至将自己已经长长的头发微微理了理，补充一句：“需要给你准备金嗓子吗？”
“我怕你说太多话，撑不住。”
钱兮：？？？
这是人吗？
“你不怕我传染给你？”
“不怕。”蒋桥幽幽道，“一起感冒也挺好。”
有病，钱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