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四月中旬，纪云和路青一起回到了天山，纪云拜见了杨凤凰之后便离开了，大厅里只剩下杨凤凰，路菲，还有刘琪夫妇两人，杨凤凰仔细地听完路青的话，和路菲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路青奇怪地说道：“师尊，您怎么了？”
杨凤凰淡淡一笑，说道：“这次让纪云下山去帮你，就是想要试一试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上次去秀明山的时候，已经足以说明纪云是个聪慧的孩子，而且临危不乱，这次更是不错，一个心有仁慈的人，才能够在日后撑得起来大旗。”
路青还没有反应过来，刘琪眼前一亮，说道：“您打算收纪云做弟子了吗？”
杨凤凰笑了笑，淡淡点头。
刘琪和路青对视一眼，眼中一片欣喜，纪云虽然是个跳脱的性子，但是也为人亲善，他们夫妻都对这个孩子十分喜欢，刘琪甚至还打算等到下一次收徒的时候，就把纪云收到自己门下，不过能得到杨凤凰的垂青，自然是他的造化，这一次试剑大会都过去挺久了，一般来说各位传功师兄早就已经挑选了弟子，不过因为杨凤凰这一次打算收徒，所以大家都在等待，现在杨凤凰做了决定，自然是一切都可以正常进行了。
收徒并没有什么盛大的仪式，杨凤凰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张瑶是真心高兴，甚至还破例参加了一次纪云和王小虎他们的庆功宴，也就是几个小菜和一壶酒，不过大家都十分高兴，王小虎胖脸红红地，说道：“云哥儿，我就知道你行，以后你可以多罩着兄弟啊。”
纪云挑了挑眉，说道：“那要看你孝敬地够不够了。”
得意的劲儿还没过去，纪云就苦巴巴地看着张瑶，说道；“师姐，我说笑的，你就放了我的耳朵吧，它也不容易啊。”
张瑶笑了笑，说道：“师尊愿意收你做弟子，你就更加要刻苦，谨言慎行，日后成器，我们也跟着高兴。”
不过不远处的弟子居所，王衡坐在黑暗中，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站在一边的刘落吓的根本就不敢动。
四月二十，晴空万里，杨凤凰站在剑阁外，凝神看着这座高大巍峨的建筑，天下名剑，都以进入剑阁为荣，不管是谁，都想着在自己死后，可以让陪伴自己一生的剑进入剑阁，这样才算是让自己的故事可以流传下来，天山或许有朋友，有敌人，但是天下第一剑庄，是所有武林人士的圣地，这座剑阁，也是天山的根本。
在杨凤凰的身后，四大传功弟子，刘琪，路青，分立两侧。
路菲则站在杨凤凰的侧面，手里捧着一把长剑，剑身上镌刻着祥云图案，正是杨凤凰平日里的佩剑之一，也是当年剑神流传下来的‘云’剑。
纪云跪在最外面，一下都不敢动，虽然膝盖都麻了，但是今天来之前，刘琪就来找过自己，严正地说了，要是今天敢出洋相，杨凤凰就只能有一个断了腿的徒弟。
而在外面，张瑶就站在那里，担心地看着纪云，王小虎等人则是两眼放光，手心里都是汗。高处的山上，谢明手里牵着女儿，两人都笑的开心。
“纪云，上前来。”杨凤凰淡淡的话传了出来。
纪云赶紧爬起来，先稳了一下身子，这才慢慢走上前去，看到一向严厉，早上还扬言要修理自己的刘琪师兄，竟然一副温和的笑容，就更是忍不住抖了一下，走到杨凤凰身后，纪云停住了脚步，又一次跪下，说道：“弟子纪云，拜见师尊。”
杨凤凰转过身来，看着纪云，眼中不见任何波动，声音就像从阳光一样，明朗而直接：“天山弟子，明理重信，坚韧勇毅，正直不妄，平静守心，你可能做到？”
纪云大声回答：“能。”
杨凤凰仔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纪云，脑海中却好像又浮现出当年自己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拜在剑神李落心面前的情景，说道：“今日我收你为徒，你需有一颗良善之心，谦逊有礼，以天下为重，你可能做到？”
纪云抬眼看向杨凤凰，大声道：“能。”
“我赐你‘云’剑，望你日后如青云一般，纯净无暇。”杨凤凰说完之后，路菲走前两步，双手递上‘云’剑，杨凤凰接过来，放在纪云两手之间，说道：“你随我来。”
纪云站起身来，双手捧着‘云’剑，随着杨凤凰的脚步走进剑阁之中。
两人站在中央，阳光从剑阁中央的开阔处散落，洒在两人身上，杨凤凰抬起头，看着悬挂在穹顶之上的长剑，拜了下去，纪云赶紧随着拜下，杨凤凰朗声说道：“师傅，今日弟子再收一徒纪云，特来禀报。”
纪云抬起头，正好看见悬挂着的‘天下第一神剑’微微转动，像是有些欣喜一般。
晚上，纪云坐在房间里，苦笑着说道：“师姐，师傅要我明日就去静室，去一去心里的浮躁，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大概就是个老头子了。”
张瑶仔细地看着‘云’剑，不耐烦地说道：“才去十天，说的就像什么似的，你就是这个性子，就该去静室好好待着。对了”张瑶抬起头看了一眼纪云，笑了笑，说道：“我决定，以后由刘琪师兄带着练剑了。”
“刘琪师兄？他不是传功师兄啊？”纪云惊讶地说道。
“现在是了，你今天一直在剑阁，师尊出来之后，就宣布了刘琪师兄以后成为传功师兄，他的掌刑工作就交给路青师姐了。”
“天呐，”纪云咽了一口唾沫，说道：“路青师姐不下山了？”
张瑶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路青师姐好像不愿意下山了，想要在山上做事。”
纪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在永宁的时候，路青问的关于刘琪师兄有没有去过青楼的话。
杨凤凰房内，谢静紧紧挨在杨凤凰身边，眨着眼睛，一副可爱的模样，杨凤凰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卷，说道：“静儿，说罢，又想做什么？你爹不是已经带你下山去玩过了吗？”
谢静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腻着声音说道：“娘，云哥儿被你关进静室了，我想去看看他，别人都没意思。”
杨凤凰皱了皱眉，说道；“想找他玩，也不能现在，纪云这几天必须开始修炼极寒劲了，不然以后剑术越高明，他没有足够的内力支撑，可能会走火入魔。”
见杨凤凰说的严肃，谢静无奈地吐了一下舌头，说道：“好吧，可惜我不能学娘的武功。”
杨凤凰笑了笑，说道：“静儿，天山功法过于霸道，里面的极寒之意你承受不住，不过娘以后可以传你剑法，没他们厉害就是了。”
“娘，你不是说没有内功，只修炼剑术会走火入魔吗？”谢静奇怪地看着杨凤凰，问道。
“天山的天霜剑法，自然是配合极寒劲才能走得长远，不过你也不需要把武功修炼地多高明，你爹，你奶奶都有他们的内功心法，我也有一些其他的内功，都可以让你学习，只不过这些和天霜剑都配合得不是很好，等到了后面，就进展困难了。”
“这样啊，”谢静冰雪聪明，自然是马上就理解了，说道：“那我要是跟着爹爹学他的武功呢？”
杨凤凰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说道；“那可不行，咱们家里有一个贼就足够了，我可不想再来一个女飞贼。”
“娘，你说什么呢。”谢静马上就腻在杨凤凰怀里撒起娇来。
杨凤凰无奈地拍了拍谢静的后背，说道：“你实在想学也可以，你爹的飞叶摘花确实算得上暗器的极致了，不过那些终究不是武林正派应该用的本事，倒是他的踏雪无痕，你可以学学，至于功夫，与其学暗器，不如跟着你菲姨学箭法。”
“菲姨的箭法很厉害吗？”谢静奇怪地问道。
杨凤凰点点头，说道：“你菲姨的箭术，只要拉开距离，就算是我也不敢硬接。”
谢静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说道：“这么厉害啊？不行，我要去磨着菲姨，一定要学会。”
静室里，纪云看着手里的‘云’剑，欲哭无泪，说道：“兄弟啊，咱们两以后就要相依为命了，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带你去吃吃喝喝，就被锁进静室了，这谁顶得住啊。”四周看看，静室里面就只有一张床，上面一床被子，简直就是简单得让人心酸。
不过这一次纪云进来，还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桌子上的‘极寒劲’。
“唉，既来之则安之，大概是想做大侠，都要先忍受寂寞吧。”纪云把‘云’剑放在床边，自己坐在桌子边，拿起来，打开慢慢品读起来。
半晌之后，纪云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云’剑，一声叹息，说道：“极寒劲要比我们平日里修炼的天山心法难多了，而且照这个样子练下去，我怕是快成一个呆子了。”
极寒劲，第一页就是几个大字：“寒意过体而不觉寒，身处极地而不觉静。”
纪云脸上一阵抽搐，这说的不就是石头嘛。
怪不得不管是杨凤凰，还是长老们，甚至是四位传功师兄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极寒劲修炼下去，人的心绪也自然会受到影响。
不过纪云也能想得到，要是十天之后，杨凤凰发现自己毫无长进，只是睡了十天懒觉，到时候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坐在床上，引导着自己体内那一点少得可怜的极寒劲慢慢在体内流转，按照极寒劲的流转方法慢慢从经脉之间流通，以前修炼外门的天山功法，只觉得真气流转之时，浑身清凉透彻，可是今天按照真正的极寒劲流转方法来做，没多长时间，纪云整个人就好像掉进了冰窖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牙齿都在上下打架的纪云，才明白为什么杨凤凰要让自己来静室中修炼极寒劲，只有这个地方，才不会因为体内和体外温度差距太大而导致真气流转不通畅。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悠；心无罣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萧萱所说的‘冰心诀’出现在纪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默念了出来，感觉身上的冷意慢慢地减缓了，纪云惊喜地发现原来‘冰心诀’竟然对自己修炼极寒劲也有一些帮助。
十天后，纪云推开门，长长出了口气，脸上一股笑意浮现，腰间的‘云’剑好像感受到纪云满心的欢喜，也随着纪云的脚步微微颤动。
听雪堂，杨凤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纪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对于极寒劲的感受当然是天下第一，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纪云体内的极寒劲并没有一点外泄的情况，而且纪云眼中时不时闪过的寒光，正是极寒劲的表现，说道：“你做的不错，去休息几日，每天依然随着弟子们正常上课，练剑。”
纪云抱拳回答：“是。”
等到纪云离开之后，坐在一边的路菲笑着说：“这小子不错，乌兰当年也没做到这个程度。”
杨凤凰微微摇头，说道：“天分固然重要，但是想在江湖中立足，只是天分可不行，当年我们见过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安稳活到今日的还有几个？而且乌兰当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进静室修炼，我那时候也对极寒劲把控不足，不然乌兰自然可以做得更好。”
路菲皱了皱眉，说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再过几天乌兰就要上山了，说起来我都好多年没见到她了，一想到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是落日部的主人了，就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你可不要再训斥她了，好不容易来一次，每次都要被你训半天。”
杨凤凰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纪云站在剑厅外，都等得快睡着了，才听到里面刘琪威严的声音：“今日到此为止，各自回去休息，功课不可落下。”
“是。”几个弟子都齐声答应，纪云赶紧站了起来，揉揉脸，一个大大的笑容出现在脸上，看着缓缓走出来的张瑶，喊道：“师姐。”
张瑶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几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不错，你现在很有样子了。”
纪云撇撇嘴，左右看看没人，凑近一些，低声说道：“师姐，刘琪师兄的功课怎么样，有没有脱层皮？”
张瑶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会，刘琪师兄教导十分仔细，我这些天受益匪浅，已经可以熟练使用‘傲雪凌霜了’倒是你，极寒劲修炼地怎么样？”
纪云‘嘿嘿’一笑，说道：“一日千里。”
“又吹牛。”张瑶皱了皱眉，说道：“下午跟我去练剑场，让我看看你现在本事怎么样了。”
饭厅里，王小虎端在盘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坐在纪云身边，说道：“云哥儿，我是没法儿活了。”
“怎么了？”纪云奇怪地看着王小虎，这小子整天出状况，还不知道是不是又偷鸡被抓了。
王小虎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拿起筷子狠狠戳着盘子里的土豆块，说道：“我昨天输给依依了。”
“依依？张依依？”纪云隐约记得那个小姑娘，试剑大会的时候就是和王小虎对战的那个，说道：“那姑娘本来就不错，你又偷懒，打不过她也是正常啊，有什么不对的？”
王小虎怒气冲冲，说道：“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刚好刘落他们几个进来，然后——”
“然后你就被嘲笑了对吧？”纪云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边继续着王小虎的故事，“再后来，你就不服气，跟他打了一架，还没打过，这又被张依依看在眼里了？”
“嗯。”王小虎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苦着脸，说道：“这一下，我的形象全没了，云哥儿，依依再也不崇拜我了，你说咋整啊。你快别吃了，兄弟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你还吃，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纪云尴尬地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还没说话，坐在对面的张瑶就奇怪地看着王小虎，说道：“小虎，你确定张依依以前崇拜你？”
王小虎马上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肯定啊，你是没见到依依以前看我的那种眼神，崇拜，迷恋，害羞，可是现在，”王小虎的声音里都有了哭腔，说道：“全毁了，全都毁了。”
张瑶一根青菜夹在筷子上，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了看王小虎，又转过来，看着纪云，眼中的意思很明显：“这就是你的小弟？”
纪云无奈地面向王小虎，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地说道：“小虎，你要明白，这世上总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面对这种事情，我们不能退缩，既然依依曾经是那么的地爱戴你，你就有责任把这份崇拜再赢回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哭啼啼的，要用你的热血和执着去重新赢得依依的心。”
王小虎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云哥儿，我记下了，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努力练剑，下次一定要找机会在依依面前狠狠揍一顿刘落！”
“没毛病！我看好你！”纪云使劲拍了拍王小虎，王小虎端起盘子来，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拿去管饭的窗口，说道：“再来一份！”
走在廊上，张瑶好像在组织措辞，想了很久才说道：“小云，你这样鼓励小虎，真的好吗？”
纪云潇洒地一个甩头，说道：“有什么不好，既然能让小虎努力练剑，不再偷懒，一个善意的谎言，也是理所应当，总有一天，小虎长大了会感激我的。”
下午，练剑场，张瑶和纪云肩并肩坐在一起，张瑶喝了一口水，有些惊喜地看着纪云，说道：“小云，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短短十日，竟然进步这么大。”
纪云却没有高兴的意思，说道：“师姐，你是不知道，静室里面简直无聊地要死，我每天除了练功，一点娱乐都没有，肯定是进步很大了。”
张瑶一声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美丽，说道：“看来是我以前对你太宽松了，早点把你丢进静室里面去，说不定上次试剑大会就是第一名了。我要不去跟刘琪师兄说一声，明天你就别跟着大家一起上课了，”
“别别，”纪云连连摆手，说道：“师姐，我现在已经过的苦不堪言了，你就让我松快些吧，不要再为难你可爱的小师弟了。”
“呸，”张瑶瞪了纪云一眼，说道：“你现在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一言一行，都要十分小心，绝对不能给师尊丢脸，也不能给天山丢脸，必须要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要，，，”张瑶顿住了，好像下了决心，说道：“明天我去找刘琪师兄，你这几天跟着师兄好好学学。”
“天呐，天呐，我不活了！”纪云拿拳头咂地，苦巴巴地哀嚎：“师姐，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是这种人！”
“赶紧坐好，不嫌丢人啊，”张瑶一把将纪云拉起来，耐心说道：“我也是为你好，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你，并不是每个师兄弟都是真的为你高兴，师尊十几年了，才第二次收徒弟，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你现在是出头的椽子，看着都在恭喜你，可是心里面就不一定了，你明不明白啊？”
纪云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然明白，师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们要是过于担心，小心翼翼的，反而被他们看不起，还觉得我纪云是个胆小鬼，不配师尊如此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