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从那时起，她一直匆匆忙忙的，一直在奔跑。”有部日剧中男主角在他小说开篇这样描写女主角。这让我想到杨安妮。杨安妮说，她一直匆忙，不停奔跑，不会等待别人的步伐，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会给自己留任何遗憾。
杨安妮大我两岁，是我搬到新泽西后交的第一个好朋友。她是职业精英，住在新泽西，上班在曼哈顿。我上班的公司在新泽西，住的公寓距离杨安妮家5分钟车程，我们常在周末见面。这周六我们约在日料自助餐厅。
“周五好忙啊，昨天我给合规部门面试新同事，下班后被安排去相亲，晚上回家帮朋友的公司改合同。”我们一坐下来杨安妮就说起来，“这家餐厅的Sushi很好吃，而且菜品经常换，每次会吃到不一样的东西。”
“今天有帝王蟹，真不错。”我说，“你昨天面试新同事，是你们公司合规部门要招新的律师吗？”
“嗯嗯，职位应该算是律师助理吧，不需要美国律师执照，合规部的律师需要新人来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
杨安妮是公司人事总监。
“我对其中一个人印象不错，他财务会计专业刚毕业，有一些实习经验，讲话比较有逻辑，也很礼貌感觉很踏实。和他讲电话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好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说不定长得也很帅呢。”我开玩笑地说。
“哈哈，我也希望是个帅哥，不然都配不上他那有磁性的声音。”杨安妮说。
杨安妮的漂亮，不是艳丽的那种漂亮，而是轻淡娴静的那种，她坐在我对面，栗子色的软软的长发，眼镜后面亮亮的眼眸，天生的长睫毛，皮肤白净水润，笑起来亲切迷人，好像护肤品广告里的女孩。我觉得如果我是男生，一定会爱上她。应该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吧，我想。或许杨安妮太优秀，还让很多喜欢她的男生自卑到羞于表达呢。
“所以昨天是你爸妈给你安排的第几次相亲了，这次感觉怎么样呀？”我笑嘻嘻问她。杨安妮最近总是被家长安排相亲，她说这样效果不好，但又不能拒接长辈拒绝得太硬；她说她喜欢偶然的相遇，喜欢一见钟情，不喜欢刻意的安排，她不喜欢见面之前就被告知对方是潜在的合适的而结婚对象。
“嗯这次比之前的相亲对象好一些啦，至少我们对对方的专业领域很感兴趣，聊的话题既专业又深入，我很欣赏他对事业的态度。”
“哈？你把相亲当面试了吗，他是做什么的？”我感觉杨安妮对待相亲对象的态度更像是在面试，有些无语，但没办法，杨安妮就是这样有趣，我也很喜欢这样的杨安妮。我喜欢听杨安妮讲上班的事还有各种有意思的生活琐事，有时候我会羡慕杨安妮紧张的工作节奏，每天都充满自信、挑战、成就感；同时她又很有生活情趣，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有条不紊而且享受各种工作之外的乐趣。我觉得她是我的偶像。
“软件工程师，应该是首席工程师吧，公司再也曼哈顿。软件工程师可以随意work from home，上班不打卡，太幸福了有没有啊。我都后悔当年学文科了。”杨安妮顿了一下，“他比我大3岁，今年30岁。”
“他对你有好感吗？”我好奇地问。
“如果对我感兴趣的话，应该邀请我去他家喝酒吧，他就住曼哈顿中城里面，码农是真富有啊哈哈哈。可惜吃完饭我们就各回各家了，所以不好说。一方面我也不是那种看第一眼看我就能爱上的女生吧，另一方面估计他也是被父母安排见面的吧。”杨安妮笑着说，“对了，他是国内T大博士毕业的，不会因为我的博士学位而尴尬，不会嫌弃我学历，这一点倒是蛮好的，哈哈。”
听到T大，我眼睛亮了下，说：“真的吗？是我校友啊，那这人肯定不错。”我也是T大毕业的，所以一听到同校的，好感度倍加。
“对啊，柯如，你也是这所大学毕业的，会不会认识他？”
“说不定呢。”我倒是挺想认识他的，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是校友嘛，多认识几个校友，我也要拓宽一下自己的社交圈子了。
“我记得你说暗恋过一个学长，是T大电子系还是计算机系的？”杨安妮问。
就在上个月的一个周末，我们在星巴克从下午坐到晚上，聊自己感情经历。杨安妮交往过过5个男朋友，另外还拒绝过3个男生的追求。我交过2个男朋友，如果算上另一次暗恋表白被拒绝的话，我有过3段感情经历。我比杨安妮小两岁，如果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能够再交往3个男朋友，就差不多可以追上她的历史人数了……当然这只是我开玩笑的想法，虽然杨安妮是我的偶像，但一个人的感情经历是不可能被另一个人刻意复制的，我不羡慕杨安妮的男友数量。
我是在T大的第三年，喜欢上李智勖的。
美国那么大，总不可能遇到一个T大的校友就是他吧。我心想，从概率上算也大概率不会遇到呢。“嗯，不过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怎么可能正好是你的相亲对象。”
我大三的时候，李智勖在读博士。在摄影社团里我叫他学长，后来他说“叫我李智勖就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他。可能是因为他的身高，身材，模样，眼睛，笑容，语气，声音，手的温度，甚至有一次看到他穿西装的模样，领带的图案，手表的颜色，总之其中有一个或两个地方在那一刻吸引了我。具体是哪个或哪些地方，我到现在都说不清楚。他话不多，做事情很专注，喜欢研究，经常写论文到深夜，而且乐在其中。他不算帅气，但很稳重、踏实，那时候在图书馆自习，碰巧看到他的时候，我会莫名开心；想到我和他会在同一年毕业，我会莫名开心；听说他博士期间没有女朋友，我也会莫名开心。他看着我的时候目光很专注，虽然他和每个人交谈的时候看每个人都很专注。那时的我很想走近他，整个社团都知道陈柯如喜欢李智勖。
T大毕业典礼那天晚上社团聚餐，我坐在他旁边，火锅的蒸汽让我的脸红扑扑的，我的心情也红扑扑的，一杯一杯冰凉的啤酒都没有降温。这是一次表白的机会。聚餐后返回学校的路上，我走在贺轩旁边，走在“队伍”的最后一排。我把声音控制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范围，鼓起勇气然后装作理直气地说，李智勖，我喜欢你。
但他突然停住了，我也跟着停住，我们落在最后，站在那里。他平静的说，你喝了不少啤酒吧。我沉默，看上去像是喝醉了，其实我没醉。
然后他很认真地说：“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
我继续沉默。那天晚上我在宿舍没怎么睡着，但也没有哭泣，虽然确实蛮伤心失落的，但毕竟告白之前我就知道把握不大，就类似于明知道考试考不过，硬着头皮考完拿到不理想的分数时候，挫败感反倒没有太大。暗恋贺轩的时间不到两年，我也从未走进他的生活、了解他真实的样子，因为大部分时间“李智勖”的形象是我在真实的社团学长“李智勖”的基础上加以想象、美化后重新塑造的理想型，这个“李智勖”其实已经脱离了那个真实的李智勖了。
告白失败没有让我”一夜长大“，因为在那之前就已经长大了，理智地连我自己都惊讶。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我毕业，出国留学，找到工作；听说他也毕业和工作直到现在。
杨安妮赞了餐厅美味的三文鱼，然后回想了一下，抬头对我说：“他的名字叫李智勖。”
“哦，是吗，我再去拿点儿甜点哈。”
我下意识地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这个下意识地回答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是的，原因很简单，我心里没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