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泰尊拳击俱乐部的馆长是个身高192的年轻人,不到30岁,曾是亚洲重量级拳王。这一称号含金量不知道有多少,反正现在在世界拳王擂台上角逐的都是些黑人,而这位馆长连向当红拳王泰森发起挑战的资格都没有。他倒是有头脑的人,激流勇退,利用自己的名气办起了拳馆,生意不错。
当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走进来时,教练正带着一群人练习左手直拳,里面有小孩,也有成人。
少年这样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重复左手动作真是可笑极了,自己打他们这样的可以一个打三个。他的自信心顿时膨胀起来!
在他们训练的空隙,少年走向那教练。
“你们这样练也太没激情了吧?”
“那你觉得该怎么练?”教练微笑着看他。
“该对着沙包猛打,然后两个人互相对打,打得热血沸腾才行。那才够刺激啊!”
“会那样练的,但要从基础开始做起不是吗?”教练又问,“你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学费是多少钱?”
“一个月80。”
那少年犹豫着看了看四周,心想着这人看着不错,有没有可能可怜下自己,但自尊心又不允许他去博取同情。他又摸了下口袋,然后摸了下肚子。
不好意思地问那教练:“要是你知道你的学员会成为世界拳王,还会收他的学费吗?”
这会儿那些练拳的都围上来看他,听到此话大笑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会成为世界拳王吗?”一个大约十五岁的小孩以讥讽的语气道。
那少年又羞又恼,脸顿时涨红了,他本该坚定地回答就是这样,但他脸一红就下意识想逃避,失掉了自信,便凭愤怒向那家伙挑衅道:“至少现在的我也能打三个你!”
“打一场!”其他人起哄。
少年是没钱交学费的,他又想到加个条件,便转头向着教练:“要是我能打过你们这的三个人,说明我有天赋,能不能不交学费练拳?”
“可以!”后面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少年回头一瞧,突然自觉渺小,是192的馆长站在那里。
“不过,不能和你打,我们不是一个重量级。”
“你只需要打过他,我就给你免费。”
那十五岁的男孩正给右手缠绷带。
“好。大家都听到了,也可别说我欺负小孩。”
男孩瞥了他一眼。
这少年以前可没打过拳击,他只是打过架,但速度、力量倒也算村里顶尖的了。教练要他缠绷带,带拳套,他看了看那个男孩,结果缠的乱七八糟,手都握不上了。其他人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大笑着。
少年极力忍着,他要把力气全用到解决接下来的战斗上,仿佛赢了这场战斗他就可以留下来练拳,成为这里的老大,继而很快挑战世界拳王,一举成名了!
教练温和地帮他缠好了绷带,比赛可以开始了。
少年回想着电视上的拳王争霸赛,只听一声哨响,便急匆匆地一个箭步跨上前,右手摆着重拳朝对方脑门砸去,然而对手低身潜避轻松躲过,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拳头,对方一个左直拳迎了上来。
少年的鼻子一酸,只感觉眼泪难以抑制地往外挤。对方的攻势还没结束,而且更迅猛了,少年慌乱地双臂护住头部。可是肚子却完全暴露在外,他肚子受了一击(而且是在肚子放松的情况下受了一击,大家试一下就知道这有多痛了!),手臂顿时松动了,呼吸困难,连“暂停“都没气去喊,对方重重的一记右拳打在了少年的左眼上,少年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他直到这天才明白了什么叫眼冒金星。
少年坚持着站起来,左眼不停地流泪,感觉肿的上下眼皮连在一块了,根本睁不开。他努力不再摇晃。
“还继续吗?”
他点了点头,对方立刻滑步冲上来。
少年连连后退中又被一记勾拳击中下巴,再次倒在地上。
曾经在少年的想象中,情形可不该是这样的。他觉得只要自己意志坚强,脸上挨上一百拳也不会倒下,但此刻他意识有些模糊,失去了方向感,虽然极努力地想站却怎么也起不来,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扶着地面。
坐了一会儿头脑终于好些了,那男孩过来将他扶起来。
“我输了。”少年低声说,他在内心早已不争气地哭了,但外面的眼泪是被打出来的。他捡起自己的包,默默地往外走。
“你叫什么?”馆长问。
“算了,就当我没来过吧。”
“男子汉,输了就连名字也不敢说了吗?”刚刚那男孩大声说。
“路南!”少年不敢扭头,因为自己的样子实在狼狈。
“路南啊,想过来玩的话这里是欢迎你的。想来学拳的话,收你一半学费。”
“如果我来,会交齐学费的。”
路南一出去便冲进楼下的厕所,把自己关在里面哭起来。这才刚出走两天,他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似乎已经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但这还不过是个开始。
路南既然已经出走,就只剩下三个选择,要么有出息了回家,要么没出息地回家,要么永不回家。
路南该做何选择呢,他可以回家因为他不是无家可归了,但他哪还有脸见“江东父老”啊!他现在突然看不到成为拳王的希望了,所以有些迷茫,想想自己已经18了,不离家出走也到了独立的年龄了,不管遇上啥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迷茫的话谁都会变弱。
路南洗了把脸:“先吃点饭去赚点钱再做打算!”
灰顶白墙的房屋,烟雾迷蒙的小桥,确实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但比不上路南心中苏州的模样。他在路边的竹丛上随手摘下片片竹叶,嗅着糖炒栗子的香味,就那么沿河而行。只要不离开这河,他就能原路返回,不会迷失方向。
一个渔夫划着一只小舟在微波中荡漾,宁静而安详。路南坐在岸边,注视着他渐渐远去,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一枚枚硬币也拿在手里,开始算起账来。倘若自己可以一天赚上10块钱,8天就有了一个月的学费,但还有吃饭之类的花费,干活期间也无法正常训练,如此算来自己至少要全职工作上半年然后才有时间和金钱专心去练拳。。而要想练到高水平并能靠打拳维持生活不知要何年何月,想到这里,路南突然涌起一阵思乡之情,并有些后悔:如若好好考试可不至于像今天这般苦。
他赶紧拍拍自己的脑袋,现在可不是后悔的时候,再说自己早晚有出头之日。路南从包里取出一块干饼啃了起来,包里有一本《远大前程》,还有若楠送给自己的一支笔。
如果自己那么久以后才回去,若楠会不会有了男朋友甚至结婚了?但现在回去又有何用呢,如果自己什么都没有,哪有勇气和若楠在一起?
倘若此刻无事可做,或有事想做却无能为力,倒不如给自己一刻静谧。
路南拿起那支笔在书的一个空白页写起了日记,今天要记得东西太丰富了。
然后他一直看书看到天黑,才发觉自己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
干脆就睡在这路边,但天公又不作美,竟下起朦胧细雨来,趁这雨没下大,路南起身去找个避雨的地方。他将书包抱在怀里,走了没一会儿,头发已经开始滴水了。
他看到一户人家旁有间亮着灯的小屋,门是开着的,便走过去。那是间建在房子外的厕所,路南四处看了看,便进去把门在里面关上了。还好不是冬季,但路南还是被冰冷的地面折磨醒了,这觉越睡越累了。他坐在坑位的台阶上,抱着大腿,脸埋在书包里,又努力入睡,难得的机会要是睡不好可不行,哪还有力气干其他的。
这一觉睡得不错,他是被开门声惊醒的,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老头拿棍子把门顶开,见到里面鼻青脸肿的路南就惊讶地站在那盯着他,也没多问。路南抱起包,也就没解释什么,赶紧遛了。
走了一段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时天还没亮呢,老人显然是尿急了起床上厕所,发现厕所打不开了也是奇怪得很啊!
雨居然还在下,路南只好冒雨游荡。各户人家都还大门紧闭,只有一个音像制品的店里开始营业,里面传来哥哥的《风继续吹》。
“愁如锁,眉头聚,别离泪始终要下垂。”路南也跟着哼唱,他是很喜欢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