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入梦境
时间飞逝，霞光逐渐攀满天际，夜幕终是覆盖大地。
就如同穆最初向耶尘介绍的那样，伴随着沙草碎界中的光线愈发昏暗，在夜幕无形的力量压迫下，遍布大地的青草也逐渐变得萎蔫弯曲，随后一片又一片地结队钻入地底深处。
广袤无垠的草原就这么转变成了一片荒芜枯黄的沙漠，原本温暖和熙的气温也一下子变得寒冷刺骨起来。
前后景色的强烈反差实在是叫耶尘深感不可思议。
夜幕降临之后，寒风凌冽，沙尘飞扬，于是操控藤蔓巨浪行进了一个白昼时长的穆，很快选择在一处背风的沙丘崖壁停了下来。
老人命令藤蔓巨浪如同宠物一般在崖壁旁边蜷伏待命，接着用干柴做出了一座保暖用的篝火，又用藤蔓搭造出了两个帐篷。
“虽然沙草隐域这个世界本身很安全，没有什么侵略性的生物，就算有，也对我们这些噩梦感应者起不到威胁，但是为了防止其它深渊本土生物沿着界外空间一路追踪到这里，我还是会时刻做好警戒工作的。”
穆向耶尘徐徐说明道：
“所以，你晚上不用顾虑其它，好好睡上一觉，等到天亮了，我们再继续赶路，接下来的这几天大概都是如此。”
耶尘听罢，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后钻入藤蔓帐篷里头，躺在藤蔓床网之上，慢慢闭上双眼，任由自己的心神安定下来......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令得耶尘的大脑积满了压力与疲劳。
与此同时，痛失家人的伤口依然还在少年的心底隐隐作痛。
纵使意识很快陷入恍惚，耶尘的眼前还是不断浮现出莱尔与黑奇的身影，浮现出二者的面容，二者的身姿，以及与二者共同生活的记忆片段......
隐约间，一股名为怨恨的情感涌入耶尘的脑海。
它诅咒着贪婪邪恶的深渊，它诋毁着软弱无力的自己。
最后，这股怨恨在少年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粒欲望的种子。
使得他渴望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杀死世间的一切深渊物种。
强到将这类庞大的族群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极端的念头，不断冲刷着少年的思维，洗涤着少年的灵魂。
在这股念头强烈的驱动下，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冥冥中延伸而出，将少年的意识再度带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由血池、雾墙以及无数武器残骸所构成的梦境。
......
寒冷、潮湿、腥臭。
耶尘的意识，伴随着数道不适感，渐渐地从朦胧中苏醒过来。
而后，他即刻发觉自己正坐在一张木椅上，双脚正浸泡在浓稠的血水中。
耶尘瞳孔骤缩，立刻抬头向四周张望，紧接着便是望见一片辽阔的血池，与血池上方的浓厚雾墙，以及血池表面漂浮不定的残破武器。
看见此等情景，尽管耶尘无法察觉自己身陷梦境，但心头还是莫名涌出了一股熟悉感，从而驱使他的身体本能性离开木椅，踩着一路血花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左轮残躯。
嘀嘀嘀。
耶尘伸手将破损的左轮从血池中捡起，然而枪身表面的血水并没有随着重力坠回池面，反倒是逆向攀上了耶尘的手掌以及手臂，犹如粗绳一般将他的皮肤紧紧地束缚住。
“......”
耶尘望着眼前奇妙的情景，陷入了沉默。
突然，一圈圈波纹自血池的另一端扩散而来，进入了他的视野当中，耶尘追寻着波纹的源头望去，紧接着便是在血池另一端的雾墙下，看见了两道正在向远方前行的背影。
轮廓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人与一匹马。
目睹此景，耶尘神色剧变，脸庞上的呆滞当即被震惊所驱散。
“老师！黑奇！”
他忍不住向那两道背影张口大喊道，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会耶尘，仅是自顾自地向前行走，不断离耶尘远去。
“等等！我是耶尘！我在这啊——————！”
血池中的耶尘嘶声吼叫，然后连忙迈开腿脚，向着背影所在的方向全力狂奔。
然而不管他多么拼命地喊叫，多么拼命地奔跑，莱尔与黑奇的背影都没有朝耶尘这边回过头，甚至还不断拉远着与耶尘的距离。
片刻之后，二者终究是消失在了雾墙的彼端，空留少年一人摔倒在血池之内。
扑通！
耶尘从血水中狼狈地爬起，满脸起初充满了错愕与惊讶，紧接着大脑便是迅速回想起了现实的种种经过。
于是，原本湛蓝色的双眸就此被血色彻底染红，强烈的痛苦与憎恨在瞳孔之间相生相随。
仿佛是在回应着他盛怒的情感，原先缠绕在少年手臂上犹如血管一般的红绳开始变化形态，随后浓缩成了一团起伏不定的血红球体，无声悬浮于耶尘的掌心之上。
耶尘的注意力被吸引，低头望着这团古怪的血球，下意识屈指将其握紧。
待到手掌再度放开之时，鲜红的血液球体已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枚红光闪闪的血子弹。
面对眼前的这一幕情景，耶尘神色诧异，手掌再度下意识握住三枚血子弹，随后就又将它们变回了原来的液态血球，就像是将“原料”与“产物”互相转化一般。
耶尘默然，冥冥之中，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启发。
紧接着，一股刺耳轰心般的巨声便是毫无征兆地自四面八方响起，狠狠敲打在了耶尘的心头。
哗——————哗——————哗——————！
在这道声音的降临下，熟悉的恶心感立刻涌进了耶尘的脑海，令得他顷刻间感到头痛欲裂，痛苦得不能自已。
不过，这一回，耶尘大脑在饱受这道怪声的煎熬之余，却还接受到了另外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号。
那是“气味”的信号。
一种能够将血池原本味道所彻底掩盖的气味，一种已经无法用单纯的腥臭或者恶臭来形容的刺激性气味，趁着在耶尘紧捂双耳的同时，一股脑地涌入了他的鼻尖。
在嗅到这股气味之后，耶尘大脑中的不适感瞬间抵达顶峰，令得他的四肢都开始抽搐扭曲起来。
这一刻，耶尘眼中的世界轮廓开始变成一条条单薄的线条，仿佛就像是一副抽象画，到处都充满了怪异，到处都充满了扭曲。
难以忍受这股诡异气味的耶尘，当即一头扎进身下的血池，大口吞食着血浆，渴望以血腥味来将其掩盖。
可是不管他怎么做，这股恐怖的气味自始至终都在死死开凿着耶尘的大脑，令得他感到身心俱裂，脆弱的心灵即将崩溃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正是在这万分痛苦之余，三道身影便是突然闪现在了耶尘的脑海当中。
他想起了莱尔。
他想起了黑奇。
他还想起了夺走这两名家人的深渊物种。
再然后，一股凌厉的仇恨便是化为星火自黑暗中引燃迸发，犹如熔岩一般将耶尘的动摇与痛楚尽数吞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晰而坚定的意志。
猎杀深渊。
不放过任何一头。
猎杀深渊猎杀深渊猎杀深渊猎杀深渊猎杀深渊猎杀深渊猎杀深渊猎杀深渊猎杀深渊猎杀深渊！
心念至此，仿佛是被耶尘极端的意志所震慑，声音与气味顿时自耶尘的脑海纷纷退散，与此同时，遍布耶尘周身的痛苦亦是随之消失，整个血雾梦境瞬间恢复最初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