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人树有事相求
“但愿我没有吓着你。”美人树开口说话了，语速极慢，声音轻柔。
“你、你……”土豆颤着嗓子，她本想说，你是谁？为什么长成这样？你是什么妖怪，到底是人还是树？可是受惊的舌头不争气地打了结，使她说不出话来。
“唉，真对不起，我还是把你吓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美人树很抱歉地说，她的声音让人想起飘动在微风里的一条丝巾，或是河底缓缓摇摆的水草，令人不由自主地平静和放松下来。
“你……你才吓不着我，我是村里胆子最大的女孩，很多男孩都比不上。”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害怕，土豆挺了挺小胸脯，甚至还往前小走了两步。
美人树温柔地笑着说：“我确实一点儿都不可怕，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可怕的地方。你觉得呢？”
土豆心想，半人半树已经够吓人的啦，如果是弦儿、小麦她们碰上，没准直接晕地上了。但她嘴上却说：“是的，你一点儿也不可怕。”
“虽然我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古怪，但是我很温柔，我很善良，我是个好脾气的姑娘……我当然不会害人，小指头那么点大的坏事我都不做，不小心弄疼一只蚂蚁，我也要哭三天三夜。我想世界上没有谁会比我的心肠更好了。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美人树楚楚可怜地望着土豆，似乎只要土豆稍有犹疑，大颗大颗的泪水就会涌出来。
土豆完全被那双美丽多情的眼睛征服了，她怎么可能说出“不相信”三个字？她说：“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她甚至想说：“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
“谢谢你，你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了。”美人树说，“我敢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可爱的女孩。”
这话说得土豆晕乎乎，仿佛一个跟斗掉进了甜蜜又黏人的棉花糖里去。谁都喜欢听好话的，尤其是小女孩儿。
“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她问。
“愿意！”土豆大声回答。
“啊，你真的愿意吗？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妙的话语了。”美人树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哦，我的心脏幸福得快要爆裂，你将成为我第一个朋友。我要用所有的时间来爱你，并且只爱你一个。”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充满热情，像一锅正在沸腾的水，不再是细弱而缓慢的声音了。
土豆不太习惯这样滚烫的热情，她的一只脚不好意思地拨弄着旁边的一根藤。她不能对她说：“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我只爱你一个。”因为她有好些朋友，而且她心里爱的人太多了。
“既然是朋友，我们应该知道彼此的名字不是吗？”
“嗯，我叫土豆。”
“土豆？”
“是的。”
“你的名字真有意思，我叫桑桑。”
“桑桑？”土豆说，“村子里有一个人也叫桑桑，你们的名字一样呢。不过，她好像永远也长不大，而且从来不出门。”
“她？”桑桑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冰凉的光。
“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桑桑松开眉头，眼眶里又是汹涌的热情了，她提议道，“既然是朋友，我们应该拥抱一下吧。”
“好啊！”
土豆张开双臂和桑桑拥抱在一起，她很开心自己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新朋友。
桑桑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朋友之间要坦诚，要为对方着想，要互相帮助，你同意吗？”
“这是当然的！为朋友还要两肋插刀呢。反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尽力做到。”土豆爽气地说。
桑桑的眼睛里露出大大的惊喜，她又狠狠地拥抱了一下土豆，土豆的脑袋刚顶到她下巴那儿。
土豆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树，还是人？”
“大部分时候，我是一棵树，就是你看见的冬青树。一年里只有一个夜晚我才有机会变成这样。”
“所有的树都有这样的机会吗？”
“当然不是，只有像我这样心怀梦想的树才有可能。”
“树也有梦想吗？你的梦想是什么？”土豆好奇地问。
“我的梦想是自由！”
“自由？”
“是的，我想要自由！可是对于一棵树来说，自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我没有像你们一样可以四处行走的双脚，所以……”
说到这里，桑桑咧开嘴放声大哭起来。她脸上顷刻间落起一场大雨，土豆清晰地听见泪水打在落叶上啪啪的声音。她的肩膀颤得厉害，像狂风里发抖的叶子，而她的哭声让人肝肠寸断。
土豆一下子慌了神。她现在是她的朋友，她当然要为她做点什么才好。她拉她的手，抚摸她的背，擦她的眼泪。但是，桑桑的伤心显然太多了，她只做这点事情是远远不够的。
“我是多么可怜啊。”桑桑一边哭一边说，“如果我能够移动自己，哪怕一小步，我都会觉得幸福比天空还大。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帮我。”
“我愿意帮你！”土豆急切地说，她不忍心看到她流泪。
“你怎么可能愿意帮我呢？”
“桑桑，我们是朋友啊。”土豆急了。
“是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真的会帮我吗？”
“你快说，我要怎么样帮你？”
“土豆，你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天使”两个字又让土豆大大地眩晕了一下，现在她愿意为桑桑做任何事情，只要她能做到。
“土豆，借你的双脚给我一个晚上吧，只要一个晚上，天亮之前我就还给你……”
“啊？”土豆的双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它们紧紧地并在一起，“怎……怎么借？”
“你听我说土豆，这是一件很简单又很奇妙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疼，你不会受到半点伤害。你只是代替我当一个晚上的树，而我用你的脚去实现我的梦想。只是一个晚上，天亮之前我就回来还给你。你……能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