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初探白虎洞
白虎溪从白虎山下流过,从田家坪坝前流过,九曲十八弯,又沁进了深山之中。溪水清亮见底,溪底五彩斑斓的鹅卵石密密麻麻铺满了一溪。赤脚站在这清凉的水中,有时觉得不是水在流动,而是一溪彩色的绸带在山中飞飘。
白虎溪的来历,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从前有个年轻英俊的樵夫,上山砍柴时听见了一阵呼救声。他循声找去,发现是一只白虎被猎人下的猎套套住了。樵夫解开猎套救了白虎。白虎很感激他,说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樵夫一听,觉得好笑,人怎么能与虎成亲呢?白虎说,这样吧,你晚上到白虎洞去看看就知道了。晚上,樵夫走进了白虎洞,只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坐在洞内,于是樵夫便与白虎姑娘成了亲。两个人相亲相爱,形影不离。有一天,樵夫又进山砍柴,他的妻子就又变成一只白虎,在山林间嬉戏。哪知有个猎人正进山打猎,便张弓搭箭,一箭将白虎射伤。白虎惨叫一声,滚下山去。樵夫闻声赶来时,他的妻子正跌进了山下的深潭中。樵夫坐在潭边的溪水旁,伤心地哭着,呼唤着“白虎妻,白虎妻”,于是,这条溪水,就取名为“白虎溪”了。
田安民、田鸽、李仲荣蹚过溪水时,晨雾正在山村中缠绕飘逸。他们首先要寻找的,便是白虎洞。
对于田安民、田鸽父子的探险,田安萍是极力反对的。她哭着说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再不能失去唯一的哥哥。她说父亲就是独自一人进山寻找毛哥后,一回来就病倒了,从此卧床不起。她说父亲不让她向田安民诉说病情,以免影响他的工作。田安萍哭着说,毛哥如果活着他应该自己回来,他不回来你又何必千辛万苦地去找他呢?而且田鸽是田家唯一的孙子,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对得起田鸽他妈,以及田家的祖宗呢?
但是田安民决心已下。他说他寻找的,不仅仅是毛哥。
至于要进白虎洞,那更是万万去不得的。田安萍说,民哥,你难道忘了白虎洞是去不得的吗?小时候,我们要是调皮,要是哭闹,妈总是吓唬我们:再闹就把你们丢进白虎洞里去。白虎洞里有鬼。白虎洞又是虎嘴,人一进去就喂了老虎,回不来了。过去有个胆大的猎人不信邪,从山头牵绳下到了洞内,结果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李仲荣说,是啊是啊。白虎洞谁也不敢去。听老人说,古时候土家有个首领,带领土家人逃难。官兵在后面紧紧地追来,一直追到白虎山,土家人突然不见了。官兵便想放火烧山。这时,白虎山真的变成了一只猛虎,将官兵全都咬死,吃了。所以白虎山下常闹鬼呢。过去搞开山开荒修梯田,在山坡上真的挖出过骷髅,而且都没得脑壳。后来大家就不敢再挖了。
田安萍紧接着劝道:“哥,你即使要找毛哥,也没得必要非进白虎洞不可嘛。”
但是田安民决心已下。鄂西山区多山洞,均是野人藏身之处。而那天晚上野人一下从山头消失得无影无踪,极有可能是从白虎洞跑走了。
田鸽的态度就更不用说了。
田安萍没有办法,她只好叫李仲荣陪他们一块儿去。
此时,三个人已是一身山里猎手的装扮,而且带有猎刀和猎枪,还有一只名叫“虎利”的猎狗。选择猎狗,一要看狗脑门儿的骚路,二要看狗嘴的长度,三要看狗的下嘴唇有几根胡须。俗话有“一龙二虎三兔”,虎利的下嘴唇有两根胡须,因此是“虎狗”,追赶起猎物来生龙活虎。虎利跟着田老大长年赶山打猎,机灵而凶猛,因此这次李仲荣只带了它一道进山。
寻找白虎洞是田安民的主张。他认为那天夜里野人们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定是跑到某个山洞里去了。鄂西山区多洞穴,均是野人藏身之处。再说传说也不能忽视。传说总是会提供一些远古的信息。白虎山中有一个白虎洞,于是田安民执意先探白虎洞。
蹚过溪水,迎面便是山坡了。山路如绳,陡直狭窄。路两旁草丛露水很重,不一会儿就将他们的旅游鞋和裤腿全打湿了。李仲荣向导在前,田安民断后,田鸽在中间,三个人默默地攀登着。
山腰有一条羊肠小道。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虎头”的下面,李仲荣停住了。
在他们的头顶,“虎头”犹如屋檐突出,遮住了山路。虎头下,有一凹处,俗称“虎嘴”。李仲荣说,这“虎嘴”就是老人们所说的“白虎洞”了。
田鸽使劲仰着头往上望去,二十几层楼那么高的悬崖峭壁,看了令人头晕目眩,觉得大山仿佛要倒下来似的。白虎洞被绿色的树丛遮掩着,只能从它的凹形,感觉到那儿会有个洞。
田安民举起望远镜仔细地察看着,一边看一边问道:“从山下能攀到洞里去吗?”
李仲荣摇摇头,“这陡壁上哪儿能立脚呢?”
“从山上呢?从山头用绳索往下坠。”
李仲荣抬头沉思着,说:“往下坠当然可以。不过,你和田鸽就不用坠了,我一个人先进去看看。”
田鸽嚷了起来:“不行!我也要去!”
田安民说:“让小鸽去吧,我在山上守绳索。”
绳索共有两根,全系在山头凸出的岩石上,又在粗壮的松树上绕了几个弯,打了结。李仲荣将其中一根绳索的另一头系在腰上,说道:“我急扯绳,就是有情况,你们赶快往上拉;如果缓缓扯三下,就表示平安,然后再放小鸽下来。”
一切准备停当。李仲荣脚蹬岩石,手扯着另一根下垂的绳索,缓缓地下去了。
不一会儿,绳索缓缓地扯了三下。田鸽兴奋地说:“一切平安!爸爸,我下去了!”
田安民收上一根绳索,仔细地系在田鸽的腰上,仔细地检查了田鸽的鞋带系紧了没有,然后重重地拍了拍田鸽的肩说:“胆大,心细。下!”
田鸽此时却紧张起来。他觉得喉咙发干发紧,两手情不自禁地冒冷汗。
田安民笑着鼓励他:“没事。从山头到洞口,也就是从四楼阳台下到一楼阳台,不高,大胆地下!”
田鸽感激地笑了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脚蹬岩壁,往下一把一把地坠。岩壁毕竟不是规则的墙壁,而是凸凸凹凹,且整个岩壁是逐渐向下凹进去的,因此,田鸽往下坠时,身子便随着岩壁倾斜起来。由于下得慢,又有凸处凹处下脚,所以下得比较顺利,渐渐地听到了李仲荣在下面的鼓励声:“好,不要慌,再下,踏稳……”可是就在快到洞口时,田鸽一不小心,右脚踩在一块凸出的风化石上,石头被他一下踩得脱离了岩壁,他的右脚一落空,身子便荡了起来,吊在了半空中!
李仲荣在下面看得真切,急得大叫:“抓紧绳子!”
田鸽吓得手发软,几乎放手。此时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绳索,咬紧嘴唇,闭上了眼睛。
“不要怕!”李仲荣叫道,“树!用脚钩住树!”
田鸽睁开眼,发现面前的岩壁上果然有一丛树。他屏住呼吸,待身子像钟摆一样又摆向岩壁时,便用力收腹,伸出双腿,钩住了树干。
李仲荣叫道:“先不慌下来,稳一步!”
田鸽此时已是满头大汗,心狂跳不止。他钩住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李仲荣又叫道:“好!手用劲,脚踩稳,再下!”
田鸽咬紧牙关,双手使劲握紧绳索,稳定重心,选择好下脚的凹处,一步一步,终于跳进了洞口。
李仲荣紧紧地抱住他,“哎呀我的小鸽,把我吓着了啊!”
田鸽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他想说声“谢谢”,却没说出口。
李仲荣解下他腰间的绳索,缓缓地扯动了三下。
这是一个三角形的洞口,约有一间屋子那么高。里面黑洞洞的,人一进洞,便感到浑身凉飕飕的。李仲荣和田鸽一手握电筒,一手握枪和刀,小心翼翼地向洞内走去。
雪亮雪亮的手电筒光柱在洞内上下交叉扫射着。洞顶愈往里走愈高,刚开始,光柱还照得见垂直而下的钟乳石,以及从石端落下的水滴。人呢,则下意识地弯着腰走,生怕脑袋撞在了石头上。再往里走,洞顶越来越高,人必须抬头仰望了,有黑色的蝙蝠在头顶飞舞,呼呼地冲撞着雪亮的光柱。
忽然,李仲荣的脚踢中了什么,“当啷”一声响。
两个人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两道光柱集中在地面上。
地上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
剑为柳叶形,剑身与剑基铸在一起。剑基上宽下窄,基上有三穿。
李仲荣拾起古剑,仔细看了看,说:“奇怪,这剑和县文化馆展览的古剑是一样的。”
田鸽问:“县里展览的剑,是什么时代的?”
李仲荣回忆道:“好像是战国时期的吧?对了,说是巴剑,是古代巴人用的剑!”
田鸽的心又怦怦地敲起了小鼓,“你没记错吧?”
李仲荣说:“我当过兵,对兵器感兴趣,没错!”
田鸽来劲了,也不顾地面石笋林立,湿漉漉的,握着手电筒又往洞里走去。没走几步,光柱便晃着了洞壁旁的一架骷髅,他吓得失声叫了起来。
李仲荣急忙跑上前,雪亮的光柱唰地射向洞壁。
这架骷髅靠在洞壁上,头颅斜靠在洞壁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呈坐势。地上,又有一件兵器。李仲荣告诉田鸽,那是戈。
如果这个人是个士兵,那么,他一定是受了重伤,又不愿倒下,挣扎着爬到洞壁前,靠着洞壁而死的。李仲荣忘记了自己早已转业,情不自禁地对着这个士兵敬了一个军礼。
田鸽小声问道:“还进不进去了?”
李仲荣此时却来劲了,兴奋地说:“进!”
石笋与钟乳石愈来愈密了,有的钟乳石垂到地面,与地上的石笋连成了石柱。空气渐渐地稀薄了,耳边响着潺潺的水声,又不知水在何处。两个人猫着腰绕过石笋、石柱,一步一步钻进洞的深处。前面出现了三条路,于是他们停住了。
三个洞口都很低矮,只能蹲着才能钻过去。洞口都差不多大,难以分辨哪个是主洞口。只是在中间洞口前,又仆倒着一架骷髅,脸朝下,背朝上。两手张开。右手旁边,又是一把巴剑。
李仲荣将手电筒在三个洞口内晃了晃,用刀敲断一节石笋,分别朝三个洞内扔去。
左边和中间的两个洞立即传来石笋落地声,右边的洞则无声无息。李仲荣沉思了一会儿,果断地说:“先回去。”然后,捡起了地上的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