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共情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EMPATHY IS

A SPOTLIGHT

FOCUSING ON

CERTAIN PEOPLE

IN HERE AND NOW,

BUT BLINDING TO

THE SUFFERING

OF THOSE

WE DO NOT OR CANNOT

EMPATHIZE WITH.

共情就像聚光灯,

照亮几个人,“牺牲”无数人。

在过去的几年里,每当有人问我在做什么的时候,我都会说正在写一本书。然后他们会问我具体内容,我会告诉他们“是关于共情的”。每当这话一出口,对方往往就会报以点头微笑,然后我会补充说:“我反对共情。”

这往往会让对方觉得乐不可支。一开始,我对这种反应感到非常诧异,但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在大家眼里,反对共情就跟反对小奶猫一样滑稽,他们认为这太离谱了,我不可能是认真的。所以,我必须开宗明义:我并不反对道德、慈悲、善良、爱、做一个好邻居、做一个让人尊敬的人或者做正确的事。实际上,我写这本书就是为了支持以上所有事。我想要让世界变得更好,只是我认为用共情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

反对共情之所以如此令人不安,可能是因为人们常常认为共情是一种绝对的善,永远都是多多益善,根本不存在过度共情的说法。

从这个角度来看,共情其实很特殊,而人们对其他情绪、感受和能力的看法要苛刻得多。例如,愤怒可能会让一个父亲把襁褓中的儿子殴打致死,但对不公正的愤怒也可能会让整个世界产生变革。如果选对了对象,仰慕可能会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但如果仰慕的对象是个连环杀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是理性思考的坚定拥护者,并且会在整本书里都强调它的重要性,但我也承认,理性同样可能会误导我们。在《纳粹医生》(The Nazi Doctors)一书中,罗伯特·杰伊·利夫顿(Robert Jay Lifton)讲述了那些在集中营用囚犯做实验的医生内心的挣扎。他说,那些医生非常聪明,能够用自己的才智编造出合理的借口来支持自己进行这些惨绝人寰的实验。如果能够听从自己的良心,他们可能就不会这么做了。

几乎人类的每一种能力都是“双刃剑”,有好处也有坏处。所以,让我们用同样的态度来仔细考察一下共情。

在考察之前,首先要明确共情的定义是什么。哲学和心理学领域有多种对共情的定义,甚至有本这个主题的书列出了共情的9种意思。一组研究者发现,共情这个词的用法曾经几乎无所不包,“从狗狗之间相互传染打哈欠,到小鸡之间的压力讯号传播,乃至人文医疗关怀中那种以患者为中心的态度”。另一个研究团队发现,“只要有一个人在思考这个话题,就有一种对共情的定义”。但是,这些定义之间的差异往往非常微妙,在本书中,我选取的对共情的定义是最典型的那种:共情是用你认为别人会用的那种视角去体验生活的能力。

这种意义上的共情,在苏格拉时期的学者那里得到了非常充分的探讨,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称之为“同情心”(sympathy)。正如亚当·斯密所言,我们有能力去思考他人的立场并“把自己置于对方的处境之中……以及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对方,继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有对方的感觉,甚至会真的感同身受,当然,可能在程度上没有那么强烈”。

这就是我对共情的定义,也就是情绪共情(emotional empathy)。同时,还有一个与之相关的概念,即在没有任何情绪传染的情况下,理解他人脑中想法的能力,也就是认知共情(cognitive empathy)。如果你受苦会让我难过,我身临其境般地体验到了你的感受,这是情绪共情。但是,如果在没有同样感受的情况下,我依然理解你正在受苦的事实,这就是认知共情,也就是心理学家所说的社会认知(social cognition)、社交智能(social intelligence)、心智解读(mind reading)、心智理论(theory of mind)或者心智化(mentalizing)一个典型的心智化的例子就是儿童替自己的玩具说“小恐龙找妈妈”。——译者注。本书的焦点是“情绪共情”。

从亚当·斯密的角度,也就是情绪共情的角度来看,共情常常是自动发生的,甚至有时人们并不情愿。亚当·斯密曾经描述过,在看到乞丐的痛苦和脓疮时,那些“心灵脆弱的人”会“情不自禁地感到瘙痒,或者感到自己身体相应的部位僵直紧绷”。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曾写道:“当我的祖母被食物噎住的时候,因为同情心,我也会有种喉咙发紧的感觉。”当尼古拉斯·埃普利(Nicolas Epley)去观看孩子们的足球赛时,他不得不请坐在自己前排的观众席上的人离开,以防他们遭受自己的“共情踢腿”。在看到他人不小心用锤子砸到了自己的手指时,估计只有心灵无比强大的人才能毫无知觉,不会收紧一下手。

但是,共情绝不仅仅是一种神经反射现象,人们可以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来培育、加固、开发和拓展共情,可以通过意志行为将它导向或者聚焦于某个方向。奥巴马在就任美国总统前的一次演讲中曾经提到,共情可以是一种选择,他特别强调了这种共情的重要性:

从与我们完全不同的人的眼中看待这个世界,如饥饿的孩子、失业的炼钢工人、家园在飓风袭击下被夷为平地的家庭。当你能够用这种视角来思考的时候,当你选择了扩大自己所关心的人的范围,去重视他人的悲惨处境,而不论他们是跟你沾亲带故还是素昧平生的时候,你就很难对这一切束手旁观、无动于衷了。

我很喜欢这段话,因为这是一个有关共情能如何让人做出善举的绝佳例证。共情让人对他人更加关心,更有可能去帮助改善他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