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龙友医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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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忆先师龙友先生

(一)

先师萧龙友先生,名方骏,号息园、息翁、蛰蛰公,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改号不息翁。四川省三台县人。清同治九年庚午夏历正月十四日(1870年2月13日),生于雅安县学署,时先生曾祖韵镵公任雅安县学教谕,四世同堂,一时传为佳话。其时适当太平天国之后,帝国主义竞相入侵之时,先生少即聪颖过人,力学不倦,14岁时,为便于学习,自创《音字经》一篇,为重堂嘉许。时科举尚未废除,弱冠应试,屡列前茅,自入庠后,声华籍籍,问字之车,络绎于途。旋登光绪丁酉科拔贡。时井研廖季平先生以公羊学鸣于世,对先生尤加器重。尔后,其著作屡乞先生题耑。吴郡陆晋笙先生,以医学蜚声于东南半壁,有《img溪医述》十余种行世,每书脱稿,亦必就正于先生。

先生究心医药,盖自幼年而然。族中有设药肆者,得暇即往访问,对于一药之形态、气味、品种、真伪、炮炙、修合等等,无不详加研询。先世藏书甚富,尤多医籍,先生于枕经藉史之余,辄加涉猎,继因母病,本“为人子者当知医”之义,遂发奋读医书,遇有疑难之处,乃就地访问老辈,必得其解而后已。又以古代医经文字古奥,其用词造句多与周秦诸子有触类旁通之处,乃采以经解经之法,旁搜博览,参酌诸子书,遇有会意处即作剳记,积稿盈尺,惜庚子年毁于兵燹。虽然,其医学固已卓然成家矣,从事临床之始,疗效即甚著。清光绪十八年(1892),川中疫疠流行,成都一地,日死数千,街巷至有闭门不敢外出者,而谈之色变。先生目击心伤,乃与陈君蕴生相约,提囊施药,济世救人,所活颇众,经验益丰。先生以医药服务人民,此为嚆矢焉。

先生自会考以第一名入贡后,文章书法,声誉鹊起,乃得派充京师正蓝旗官学教习,仍一面教学,一面研医,又得亲炙都中各名医,其时虽未以医问世,求诊者已接踵于门。教习期满,依例以知县分发山东,先后主嘉祥、济阳、淄川邑政,三地皆鲁中名郡,文风颇盛,经其励精图治,一时向化。当时正值维新之际,废科举,兴学堂。山东省会议立高等学堂,先生手订章程,兼任教习,同时以办理教案与外国神父作斗争而深得民心。在嘉祥任内,对地方文物多方保护,曾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重修县龙王庙,并亲自撰文书丹摹勒上石立于庙内,今拓片尚有存者。先生中年之后,笃好老庄,淡于仕途。会逢鼎革,乃返京,京中诸当事屡约其任要职,均婉辞不就,有不容脱卸者,亦仅允咨询。斯时盖已决心以医为专业,而以活人愈多,名乃愈重。先生尝语诸当事曰:“愿为良医,不为良相。方今欧风东渐,时流崇尚西学,中国医学将有日趋淹没之势。龙友不揣,愿为此坠绪而努力。”尔后益加笃志于医学,虽耗力折资弗顾也。

1928年,国民政府迁都南京。先生睹国事之日非,乃于北京西城,拓数弓之地,为诊病之所。授徒传习,谆谆善诱,莳花种菜,亲自劳作,暇则染翰临池,赋诗作画,偶有余钱则搜访金石书画,加以考订(详见附篇所录),榜其斋曰息园,尝与友朋曰:“息者,息于茫茫浊世之政治活动耳。至为医,至授徒,至莳花种菜,则方兴未艾,不在所息范围之内也。”

1929年,南京国民政府卫生部召开第一届中央卫生委员会,通过余云岫所提《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之障碍案》,先生闻之,万分愤慨,乃与孔伯华、瞿文楼诸医界同仁创办北京国医学院。虽阻力横生,教育部不予立案,卫生署不予承认,崇洋之辈加以讥笑,舆论方面不予支持。先生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倾囊维持,乃得延续至十五年之久。其中虽备受当局之种种掣肘,仍勇往直前,未尝少懈,造就中医人才颇众,为中医之继承工作,打下良好基础。1949年后,卫生部中医司副司长赵树屏,乃先生早年高足,为吾门中之最长者,其余在京医疗、研究机构中担任临床及研究工作者,颇有国医学院之历届莘莘学子也。

先生与先君为光绪丁酉科拔贡同年,绍重髫龄,即在先生处牙牙学语,兼习岐黄,蒙先生视同犹子,耳提面命,孜孜教诲,然顽钝无知,未敢称承其衣钵。

丁丑(1937)七七事变,日寇侵华,故都沦陷,先生除诊务外,不问外事,取别号曰“蛰蛰公”。己卯(1939)七十初度,于答友人诗中有“年华虽暮心犹壮,世事无关耳自聋”句,观此二语,既可括其八年蛰处之基本思想,又可见其坚贞不屈之精神,前句又寓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意,为“不息翁”预下注脚也。

先生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深喜日月重新,即命其侄婿左君次修,为治一印,文曰“息翁今改不息翁”,以示其思想转变,关怀国家经济建设,为人民保健事业加倍努力。当土改及工商业改造之后,先生有“阶级分明无剥削,人民今是主人翁”句,西藏和平解放之后,先生又有“八方携手同前进,东至昆仑西海滨”及“腰鼓口琴声不断,中华儿女奏和平”句。在医学方面,则竭力主张发皇古义,融会新知,并主张通俗而不神秘,易致而不难求,并有“病客随缘任往来,老夫医病主公开。望闻问切须精细,医案医方不用猜”之山歌。对于整理中医学方面,主张去芜存菁,对于中西医之间,则从无门户之见,尝曰:“中医已历数千年,其中先圣先贤之学说,有应发明而未发明者,有已发明而又晦盲者,去其糟粕,存其精华,以示国人,以昭来者,我辈之责也。”“学问公器也,讲学公理也,何中西之有哉。”1954年,为了贯彻党的中医政策,继承发扬中医学,中医研究院随之成立,先生被聘为学术委员会委员,为便利医学研究,乃以所藏日本文久元年(清咸丰十一年,1861)江户学训堂刊本《医方类聚》捐赠,此书海内仅存四部,其公而忘私,爱护中医学术之精神,于此可见矣。1955年中医研究院正式成立,先生虽在病中,仍冒寒前往,归语绍重曰:“观于中医研究院之成立,益见共产党之英明伟大,汝辈应积极学习政治,积极钻研业务,方不负党之培养与期待,吾老矣,犹不甘颓放,愿尔曹益勉之。”

1954年,先生被选为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即提请设立中医大学,屡次与会,均津津乐道。1956年,北京、上海、广州、成都四地中医学院成立,先生时卧病人民医院,闻此消息,兴奋异常,乃曰:“余生平素志,终于得偿,更充分说明人民政府的一切措施,莫不符合人民的利益与人民的愿望。”并对如何办好中医学院,提出若干建议,如课程之循序渐进也,教学之质量并重也,学习之注重实践也,讲义之系统编排也,学医之应识药也,古文书法之应重视也。傥论宏言,均足为今日中医教学之取法。绍重每往请益,先生必孜孜以学院之情况见询。并嘱其孙女承悰,于高中毕业后,报考中医学院,可见其对于继承中医学及培养后学之重视。

树屏师兄病逝,家人未敢以告,恐影响其健康,先生素极警悟,以其久未晤对,即隐忧不韪,居恒叹曰:“方今继承发扬祖国医学,正渠辈奋发有为之时,冀其早日康复,多所建树耳。”言下不胜唏嘘。

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先生被连选为代表,时先生已卧院疗养,未能亲自出席,但对于大会文件,必命家人逐一诵读,其关心政治之忱,老而弥笃。

先生以八九高龄,不幸有丧明之痛。冢嗣元献之物故也,家人秘不以闻,先生虽微觉之,亦避而不言。方树屏之故也,如仲尼之隐泣颜渊,乃长君之殁也;又颜路之痛哭颜渊,唯哭法不同耳。一日,命绍重检架上之《霜红龛集》,翻至傅青主哭寿毛诗,朗吟其“父哭子常事,奈兹八十身”句,吟毕,泪涔涔下,乃曰:“非寿毛之夭,乃青主晚死耳。”使绍重侍立,亦不知何言以对,其内心之沉痛可知,然亦终未明言,可见先生修养之深。盖元献亦知医,乃藉哭古人,而一发泄耳。

越日,又语侍者曰:“余于二十年前有七十自嘲诗,诗中有‘心医愿学公之佗’句,恐成语谶矣。”正以其抱恨于中,未加发泄,遂悲伤心肺,由是体力益不支。1960年10月19日临危前夕,语环视诸人曰:“余亲见国家解放,亲见人民翻身,亲历新中国十年,亲见祖国医学得以继承发扬,亲见莘莘学子得以弦歌不辍,死亦瞑目,愿及门诸子及家人努力学习,努力向上。”语毕溘然长逝。时庚子年九月初一日(1960年10月20日)上午五时也,享寿九十岁。

噩耗传来,医林震动,各方纷赐挽诗挽联,琳琅满目,不遑备录。时耿鉴庭大夫方于役酒泉,次嘉峪关下,邮来五言排律挽诗,中有句曰:“噩耗到边疆,医林折栋梁。”“燕京殒耆老,鲁殿失灵光。”即此数语,亦可见吾师在医林之地位与声望矣。

中央统战部与中医研究院拟葬先生于八宝山革命公墓,以先生伉俪情深,预谋同穴,乃尊遗愿,与饶琼蕊夫人合葬于北京香山万安公墓。

(二)

忆绍重初立雪于先生之门,先后手书《说四诊》一篇,并检抄本《脉诀汇编说统》一册,加跋赐余,为余启蒙。今墨瀋犹新,临文检视,不知涕泗之何从。先生对于望闻问切的辩证关系及平脉与病脉,皆有精辟的论述,悉详后文。

先生论平脉与病脉曾语同门曰:“脉以和缓为平,病中如见此脉,即是退病象,平人更无论矣,否则皆病脉也。故梦觉道人周先生于其所著《三指禅》中于脉诀二十七字,独取缓字为平,而以二十六字配合阴阳以定寒热虚实。而名其书曰三指禅,即《内经》以平人定病脉之要旨,而贯通以究其极者也。夫禅者,玄机也,凡事皆有机,而病机尤甚,察脉能得其机,则心中了了,指下未有不了了者,自无以寒为热,以虚为实,而阴阳不分之弊矣,然此非三折肱者,不能悟也。”

先生虽非医史学家,但由于文史精通,故对医学史亦有精辟之见解,且树屏师兄曾有《医学史纲要》之著,由此亦可间接窥见先生学说之一斑。书成,先生并亲为作序。

先生尝谓:“中国药学创自神农,夫人而知之矣,然自三代以来,所传之书,仅《神农本草经》三卷,识者以为战国时人所辑,非神农时口授之原也。秦汉以后,发明本草之家,不下数百,但可取者,亦甚寥寥,以余眼而论,蔡邕、陶弘景两书外,最古之本草,莫如唐卷子抄本,其书朱墨并行,持编最精,湘潭王壬秋先生曾论定之。惜其书仅有说而无图,以苏恭图经本为有据,下此则苏颂《嘉祐图经》,及曹孝忠校正之《经史证类本草》、陈承《补注图经》而已。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虽较诸本加多,而图亦备,第多以意为之,与药物本质不合,且无彩色分别,读者憾焉。清内府有写本新本草,与纲目相似,最动目者,为药物图考皆依类赋色,灿然可观,此书为厂肆一古董商所得,江安傅沅叔先生见之,曾劝其影印。以供医林研究,卒未果,此最为余所心仪者也。”

于此可见,先生虽从事于临床,其平时对于文物之关怀,对于古籍之浏览,亦不遗余力焉。

先生对于学术从无门户之见,对汇通中西的主张,曾屡发议论,某些论点竟能与今日之中医政策有所暗合。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观世风之日下,尝奋笔作《医范》十条,为后学之针砭。在此文中曾论及今与古的辩证关系云:“以今眼视古术,犹登塔楼而望泰岱,其高难跻;以古眼视今术,犹对明镜而察妍媸,其蔽立见。故泥于古不可言医,囿于今亦不可言医,必也斟酌损益,以求合乎今人之所宜,而后可以愈病。非困于学、竭于术不能至斯境也,彼夸寸长、炫小慧而洋洋得意者,知所反已。”彼时主张废置中医者,盛倡中医之不科学。先生独力辟其谬云:“盖彼有彼之科学,我有我之科学,非必如彼而后言科学也,况古之医本从科学来者乎。”至于如何对待,亦曾具体论及。“总之,医药为救人而设,本无中西之分,研此道者,不可为古人囿,不可为今人欺,或道或术,当求其本,以定一是,不可舍己芸人,亦不可非人是我。如此办理,中医或有昌明之日,否则径学西医可也,何必谓整理国医也哉。”对于勉强沟通,则大不谓然,尝云:“要知中医医术,皆有特长,胥能治病,但使国人有医学常识,自能择而用之,正不必强而沟通,亦不必显为区别。如能扣除门户之见,取彼之长,补我之短,可也;舍我之长,攻彼之短,不可也。”

去岁,绍重曾将先生仅存之诗稿,编成《不息翁诗存》五卷(戊子集、己丑集、丙戌集、丁酉集、拾遗集),拾遗集中有诗三首,作于中医几于议废之时,其第三首自注云:“医无中西,同一救人,不过方法不同耳。即以针而论,西医用药针,便则便矣,但与经穴毫无关系,如能按穴使用,则奏效当更速也。中医用针灸,按穴道调理气血,万病皆宜,且获奇效,不过精者少耳……如提倡中西并用,或有振兴之日,谓余不信,请以十年为期,国家如有意兴学育材,十年之后,中医如不有成,鄙人愿受妄言之罪,即时废止,决无异言。倘听其自生自灭,不之闻问,吾恐不出十年,中医绝迹矣,到中国之中医绝迹,而西医必将中法拾去研究,一旦发扬,华人又必转于西国求中法矣。言念及此,声泪俱下,不知同道中人作何感想也”。彼时,先生已有中西医结合及穴位注射之想法矣。

先生尝谓祖国医籍,汗牛充栋,主张以《伤寒论》为鉴,曾云:“以镜鉴人,不如以人鉴人,盖镜中影只自知无可比,而不知书中影则使万世之人皆知也。伤寒诸书,仲景之影也,以之作鉴,则治病必有一定之法,如影之不变也。反是,则离神而取影,鉴中之影,皆作真影矣。学医者其鉴诸。”又曾谓《伤寒》《金匮》为可读之书,“医书虽汗牛充栋,究其可读者,惟《伤寒》《金匮》《本草》等等而已。然《伤寒》虽分六经而多脱简,《金匮》亦非完全之本,特古医之精义皆在,故汉以来,皆奉为金科玉律。”

一日,先生与及门诸子论读书之法,酒酣兴豪,谓仲景书如英雄之迹,烈士之行,并奋笔直书云:“人有观英雄之迹,闻烈士之行,中心慷慨而向慕之者,无他,忠愤之感,万古一气,不可止也,况举古之术以疗今之病。吐下寒热苟中窍,则知古贤之不欺,自可与之晤言于一堂,交欢于万里,梦寐之间如相语也,岂非神乎技也哉。”

先生一贯主张医与药不能分割,医者不但应识药,而且须能亲自采药,于三十年前尝论及古代医家采药制药之法及其与治疗的关系、野生药物与种植药物的药力之不同,并忆及数十年前在蜀地所见诸家本草中未载之草药,备及功效。

中医愈病快而用钱少,外人已注意及之,而部分国人往往迷信西药,故先生郑重转述其事,以昭告国人:“德国著名医学博士贝斯多(译音)曾在医校演说,谓医家需要有两要事,一愈病要快,一用钱要少,究以何法为善?众不能答,则君曰除中国特效汤液,他药不能如此。西人尚以汤液为善,吾人转欲改之,亦太嗔矣。”且对用药之法,亦谆谆加以论及。

先生尝语余云:“三春草旱,得雨即荣,残腊枯枝,虽灌而弗泽,故对象不同即须作不同之措施,然又须顾及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对老少患者之治法尤应注意。”先生治老人尝作譬喻云:“衣料之质地原坚,惜用之太久,虽用者加倍爱护,终以久经风日,饱历雪霜,其脆朽也必然。若仅见其表面之污垢,而记其穿着太久,用以碱水浸之,木板搓之,未有不立时破碎者。若仔细周密,以清水小掇轻浣,宿垢虽不必尽去,但晾干之后,能使人有出新之感,由此可更使其寿命增长,其质地非惟无损,且益加坚。”

先生调理虚症,多采育阴培本之法,然亦择其可育可培者施之。尝戒及门曰:“若投药失宜,治之失所,以致滋腻不化,又能得相反之效果。”故每语绍重曰:“欲投育阴培本之剂,必先观其条件如何,设病宜投而有一二征象不便投,又必须先除其障碍,或为其创造条件。若果时不我与,则于育阴培本之中,酌加香化运中之药,如陈皮、郁金、枳壳、沉香、焦曲、鸡金之类。”先生每用地黄,多遵古法以砂仁拌之,使其阴中有阳,静中有动,泥而不着,行而不滞。

虚怯之症,过中者不治,古有明训。先生于此点,特三致意,故治损症,每多满意之效果。时贤治痨,多着眼于肺肾,先生则于肺肾之外尤重于脾,尝云:“得谷者昌,若致土败,虽卢扁复生,亦难为力矣。”故补脾则党参、山药、白术、莲肉;运中则扁豆、苡仁;纳谷不甘则谷麦芽,其有须投酸甘益胃则投石斛、麦冬、金樱子等。

先生调理慢性病症,特别注意病者之五志七情,故处方中多加入合欢花、橘子络等,调其情志,舒其郁结。其忧思甚者则投香附,其善恐易惊者,则又使用镇定之剂,如磁石、茯苓、茯神等。

先生自民国十七年(1928)正式悬壶后,每日上午门诊,下午出诊,亲书方笺,从不假手他人,故所有方笺,均为病家携去,亦未留存底稿。庚寅(1950)春余初立雪于先生之门,始抄存底稿。己丑(2009),曾汇集孔伯华、施今墨、汪逢春三先生之案,成《北平四大名医医案选集》一书。去岁,又于箧中得《时方存真》稿本一册,乃余于庚寅、辛卯两年所录存者,书衣上四字,为先生亲笔所题,己丑汇编《选集》时,遍寻未得,以为不存矣,偶得之,欣喜无似,乃重新编排整理。此外箧藏先生零星杂稿,文革中所烬余者,包括医学与书画文物题跋,共30余篇,附之于后,一并付之枣梨。此先生除《不息翁诗存》外仅存文稿,迨吉光片羽之谓欤!

二〇一四年岁次甲午仲夏月受业张绍重谨识于

古金城之洴澼絖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