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黄宫绣(1730—1817),字锦芳,江西省宜黄县棠阴君山人,清代著名医学家。黄氏出生于书香世家,为贡生黄为鹗之子,他天资聪敏,幼承庭训,自幼习儒,为太学生。后专心致志钻研医学,对医学有较高深的造诣。其治学严谨,凡有“一义未明,一意未达,无不搜剔靡尽,牵引混杂,概为删除……断不随声附和”。他注重实践,探求真理,故其著作,概以“求真”冠名。如《医学求真录》《脉理求真》《本草求真》。其研究本草,论述药性,也是“每从实处追求,既不泥古薄今,复不厚今而废古,惟求理与病符,药与病对”。这种理论与实践密切结合,实事求是的治学态度,为后学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黄氏著述颇丰,有《脉理求真》《本草求真》《太史医案初编》等。其中《太史医案初编》一种,久久未得世人关注,实属遗憾。本书五卷,黄氏家刻本,刻于嘉庆四年,简称《医案求真》。本书有如下特色:
一、治学经典为先
黄氏临证时重视治法方药,但这正是他精研经典的结果。其审病每每援引《内经》《伤寒》,剖析理趣,随处可见。以经典之旨灵活变通运用于诊疗。如治一太阳阳明合病案,仅用葛根、升麻、麻黄三味药,若非医理通达,仅仅是按仲景条文开仲景方,何能如此简洁练达?又如于治疟疾各案中用小柴胡,或重用半夏,或减去黄芩,或仅用黄芩五分,或倍黄芩,或力辨与小柴胡汤证不同之疟。用经方而不拘于方药,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重在其理。又与“一味死守经方原方剂量、到老亦不思变”的“伪经方派”们不同。
二、立案重在教学
《太史医案初编》系黄氏于平生所治数千验案中取有教学意义者编辑而成,供子侄辈习医之用。在整理本书的过程中不难发现:本书从体例到各章节皆贯穿着作者精心策划的教学方法,每则医案也并不只像一般古代医案仅仅记录诊疗、描述药效、说明理论,而是充分浸润着作者“细处摄神”的教学意识。这种写作模式与近年来中医教育界提倡的“临床带教”“医案带教”不谋而合。
如第一卷开篇,作者磨刀不误砍柴工,先花大篇幅就病之虚实、体质之阴阳、脉之变化、药之性味,参以自绘图表,综述贯穿全书之总诀。欲令人拿后文之医案,知于何处读起,知于何处学起,知于何处着眼入手,知于何处慎莫犯错,知于何处鉴别真假。后学以此为途,可体会黄宫绣,学习黄宫绣,模仿黄宫绣。作者自述家法,和盘托出,不令读者仅仅停留于欣赏黄宫绣,猜估黄宫绣。
再如每篇医案,多是先论一病,次论一病之诊疗要点,易犯错误,而后循循然述说所治验案,所得所失,一目了然,最后总结,前后呼应,浑然一体。且每案之中,皆有自己及曾亲眼目睹此案子侄辈、学生辈的批注,末尾亦有自记总结和诸位后学的学习心得,既表达此书所述真实不伪,又重现黄氏当初以临证督导学生学习的场景。对比当今中医界之临床带教,读者当有所思。
本书卷五,又有《戒子八则》一文,黄氏训戒后辈晚生要勤俭孝悌、敬祖收族以立人,读书守法、远邪崇正以立学,茹苦甘贫、持盈保泰以立志,审时度势、思患预防以立时。
三、审病重视体质
《太史医案初编》首卷中以图表的方式论脏体偏阴、偏阳、平脏的特点和诊断要点。拿体质说话,既不偏擅于寒凉,也不偏擅于温热。善于在症之寒热与体质之阴阳之间辨别、取舍,认出真假顺逆,故尔手段高出俗医一等。真实假虚、真虚假实,案中比比皆是。黄氏认定寒热虚实,力排众议,纵使变症重重,亦必一以贯之。读者读之,则必有所感,不必赘言。
与世医多用寒凉不同,黄氏善用附子、干姜,他对姜、附,有着自己独到的认识。黄氏在运用姜、附时,必问饮食纳差与否,次辨素来脏体阴阳,再细参脉诊,三者相合,方敢大胆用之,否则弃之不用。且从医案中看,黄宫绣的附子更侧重于驱寒畅中,而非用于温补元阳,这与时下诸多喜用附子者又有着本质区别。
四、四诊以脉见长
黄宫绣的脉法,不是在《脉理求真》里写写就算了,而是真刀真枪拿来决大病、起沉疴。可以说,研读《脉理求真》,却不读《太史医案初编》,便成了无的之矢。
单指诊脉是黄氏独特的诊法,其文中明言:“至于诊脉,余多用一食指触诊。若诊关而用三指并按,则关反被两指牵滞,而脉失真不实。此余本自李氏《纲目》所述卢子繇脉理,言甚可法,非敢妄为创设,以致受后指摘。”其脉诊水平,亦娴熟精巧。如第一卷中,治一身痒,因右关独异,则断其内气不清而非表证,径用木香、厚朴之类畅中而速愈。
又如有关奇经八脉的用药,历来虽有倡论者,然诊脉而见奇经八脉之病,却很少有人提及,以致后学无所适从。黄氏遵《脉经》中所述脉法,诊出奇经脉证,用奇经药品,而获痊愈,足证奇经八脉确有脉证、药证可循。如卷四治阴维虚损之心痛,卷三治督脉病脊柱痛,俱先述脉形,细致确凿,以印证经典,后用专药,准确对症,而效如桴鼓,此非熟读古书者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