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虚气滞案

凡治胃虚呕吐，最须详审气味。盖邪实胃强者，能胜毒药，故无论气味优劣，皆可容受，惟胃虚气弱者，则有宜否之辨，而胃虚之甚者，则于气味之间关系尤重。盖气虚者，最畏不堪之气，此不但腥臊耗散之气不能受，即微香微郁并饮食之气，亦不能受，而其他可知矣。胃弱者，最畏不堪之味，此非惟至苦极劣之味不能受，即微咸微苦并五谷正味亦不能受，而其他可知矣。此胃虚之呕，所以最重气味，使或略有不投，则入口便吐，终无益也。故凡治阳虚呕吐等证，则一切香散、咸酸、辛味不堪等物，悉当以己意相测。测有不妥，切不可用。但补其阳，阳回则呕必自止，此最确之法，不可忽也。余尝见一沈姓者，素业医，极多劳碌，且年及四旬，因患 疝下坠，欲提使上升，自用盐汤吐法。不知胃虚畏咸，遂致吐不能止，汤水皆呕，如此者一日一夜，忽又大便下黑血一二碗，而脉则微渺如毛，几如将绝。此盖吐伤胃气，脾虚，兼以盐汤走血，故血不能摄，从便而下。余令其速用人参、姜、附等剂，以回垂绝之阳，庶乎可疗。忽又一医至，曰：“诸逆冲上，皆属火也。大便下血，亦因火也，堪用参、附乎？宜速饮童便则呕可愈而血亦止矣。”其人以为有理，及童便下咽即呕极不堪名状，呕不止而命随继之矣。呜呼！夫以胃强之人，亦且闻尿欲呕，况呕不能止而复加以尿乎？此不惟死者堪怜，而妄用若此者尚敢称医，诚可恶可恨也。故笔诸于此，并以征气味之证。

按： 治病须时时注意胃气，东垣论之尤精，辨之亦详。选药须时时注意胃气，景岳此论，最为见长。气虚者最畏不堪之气，胃弱者最畏不堪之味，临证中诚当刻刻留意。沈氏患者，由劳发病，胃气虚馁之象甚著，反用盐以行吐，殊不知盐与虚弱之胃，最不相宜，徒行而无功也。后用童便，更与胃气相忤，药以天命，良可哀也。景岳倡用参附，正是从顾护胃气着眼，温以益胃，健脾振元，虽衰尚可复也。但终因曲高和寡，病家执迷不悟，枉送性命，不亦痛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