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遥远承诺
夕阳只剩下半个脸，红彤彤的挂在山头上，一寸一寸的往下坠落。
谢深深在前边走的溜快，这儿蚊子太多了，他都快被咬死了，只想快点走出这深山沟沟里。
谢老爷子也不要谢景搀着了，脚步迈的飞快。
他身体硬朗着呢，每天都要跑步，旅游必定爬山，所以让谢景搀着，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谢老爷子知道，再不走快点儿，这天就黑了，天黑了，这山里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谢景在后边拿着老爷子的拐杖，默默跟在老爷子的后边。
他知道爷爷腿脚好，可没想到还真挺利索，他都有点儿赶不上老爷子的脚步。
“诶，小孩儿，我们来了。”谢深深冲路一招招手。
路一看了一眼，见后边果然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再后边有一个戴着眼镜个子很高的少年，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儿没撒谎。
看了一眼天色，路一挎上篮子，扭头就走。
“我就是路家村的，你们跟着我走就行了。”路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得快点走了，这离出山，还远着呢。
谢深深跟在后边，上气不接下气，这小孩儿走的也忒快了。
但他还是紧紧跟在路一身后，他不能连个女孩儿都不如吧？
四个人，八只脚，走的飞快，生怕天黑赶不上趟儿……
一路上四个人都没吭声，光顾着走路喘气，哪还有说话的功夫。
皮的不行的谢深深都闭上了嘴巴。
山路狭窄，石子众多。
有些地方泥土很滑，石头上布满青苔。
路一在前边带路，看后面跟着个老爷爷，也会出声提醒：“很滑，慢点儿。”
一行四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从狭窄的小路上走了出来，走到了平整的大路上，前边是个分岔路口。
“爷爷你们要去哪儿？”路一开口询问，这两条路通往路家村的北边和中间，路一问一下方便给他们指路。
“小姑娘，热心肠。”谢老爷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这小女孩儿看着不言不语的，但心挺细，走在路上遇到不好走的地方就会出声提醒，实在是个好孩子啊！
“我们要去大队。”谢老爷子看着天马上就要黑了，大队上还看不到他们说不定还要出来找呢，得赶紧走。
路一点点头，伸手指向了右边的岔道。
“顺着大路一直走，会有个小卖铺，大队就在小卖铺前边，爷爷再见。”路一指了路，转身就踏入了左边的岔道上。
她回家的路在左边。
谢老爷子看着路一走的飞快的脚步，看着那一篮子满满的野菊花，由衷的赞叹：“真是个好孩子！”
谢景看着那个瘦小的却走的飞快身影，不由得问：“爷爷，她采那一篮子花干什么？”
爱美也不需要这么多花吧？
“景哥，你真笨，肯定是卖钱啊。”谢深深看着二哥，啧，他二哥这脑袋，不转圈。
这长在山沟沟里的孩子，谁还闲着没事干为了臭美摘一大篮子野花吗？
谢老爷子点点头，“山有山货。”
现在还有孩子来采野菊花卖，说明这个孩子，家庭条件，肯定不好。
“爷爷，快走吧，再不走，我就成蚊子的盘中餐了。”
谢深深“啪”一声，又拍死一只在他胳膊上吸血的蚊子。
“好好好。”谢老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哎呦，您老可算是来了，我们说着咋还不来，都要发动人出去找您呢！”路家村村长和书记等一帮人，人手拿着一个电灯筒，刚出了大队的门就遇到了归来的祖孙仨。
书记一颗吊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落下去了。
“叔叔，不好意思，是我跟弟弟顽皮，想去山里看看，这才耽误了进村的时间。”
谢景在一旁连忙开口。
谢深深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二哥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书记看着两个少年：“这是谢老的孙子吧，果然是人中龙凤啊，小孩子顽皮是应该的，谢老您这么晚才过来，路家村没什么好招待您的，粗茶淡饭，略表心意。”
谢老爷子笑眯眯的应了几句话，祖孙仨走进了大队。
有靠着大槐树乘凉打扇子的妇女看到了，哎呦，这来了啥大人物了，连村长都出动了……
哎呦，肯定是城里人，那俩孩子，长得真俊呐！
路一回到家，路奶奶不出意外，又出去打牌了。
灶台上坐着一个锅子，是给路一留的饭。
路一放下篮子，洗了手，就去吃饭了。
她现在不管饭是好吃还是难吃，她能吃就多吃，尽量让自己吃的饱饱的。
吃完饭洗了碗，路一从屋里找了个簸箕出来。
打开屋子里的灯，路一把篮子里的野菊花倒在簸箕里，开始在灯光底下挑拣起来。
她要把采摘到菊花里的叶子捡出去，这样卖的价钱才能更高。
一块钱一斤的野菊花挑拣干净能卖到两块钱一斤。
捡出来的叶子在地上渐渐落成一堆。
路一正捡着，听见有“嘟嘟”的声音传来。
是姥奶奶来了！
路一欣喜的从西屋跑了出去，果然见到了正颠着脚拄着拐杖准备跨门槛的姥奶奶。
“姥奶奶！”路一喊了一声，随即就跑过去搀住她。
姥奶奶眼睛看不见了，路一怕她摔着。
“诶，一一啊！”姥奶奶应了一声。
然后被路一搀扶着进了西屋。
路一搬来一把椅子给姥奶奶坐，姥奶奶摸索着慢慢坐下了。
“一一啊，又在捡野菊花？”姥奶奶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的苦味，知道这孩子今天又去山里摘野菊花了。
“是呀，我今天采了好多。”路一的声音透露出欣喜。
“一一，真有本事。”姥奶奶发出赞许的声音，这孩子不止相貌像她爷爷，就连性格都是一样的。
能吃苦。
不过现在这个社会，光能吃苦，是不行的。
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将来才能成大事。
姥奶奶是封建时代的人，但同时也是封建时代的大家闺秀。
小的时候父亲给她请过启蒙老师，后来她又受开明的父亲支持，读了私塾。
后来又遇到了一位外国老师，她接受的教育，反而使她接受新东西比较快。
但有些从小耳濡目染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么也抹不掉的，比如她母亲整天挂在嘴边的，无儿无后。
如果不是她母亲的话，她的脚也不必裹。
被禁锢在小脚里的灵魂，被后来的生活磨平了棱角，但有些思维与眼界，姥奶奶看的比别人都要远。
现在是个重知识的年代，有了知识，以后就不用用劳力来活着了。
只可惜，现在路家村里的人，并不太注重学习。
有的孩子连六年级都没上完就辍学了。
虽然已经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但是因为父母的愚昧，老师的不作为，孩子们有的喜欢学习，有的不喜欢学习，甚至讨厌学习，早早辍学帮家里的孩子也有很多。
路一也不爱学习，姥奶奶知道。
就从这个孩子每天去摘野菊花就能看出来。
而且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也会提到这个孩子。
都说不要学路平利家里的闺女，学习成绩差的天天被老师打板子。
姥奶奶也听到了消息，有人要来选贫困家庭的孩子资助上二中了。
她知道是那个遥远的承诺要来了。
但是，也得这孩子上道才行。
这孩子，比别人早懂事。
所以，也要比别人早成长才对。
姥奶奶摸着路一的头，给路一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路一听完姥奶奶讲的故事，满心震撼。
原来真的有人，能在岁月的长河里，因为一个承诺，而熠熠发光。
“一一啊，你要抓住这个机会，这样你才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因为你是路家的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