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走失的小孩

那天爸爸妈妈说要带她去省城看望生病的姨婆，她本不愿意去，因为在弟弟没出生之前，这种走亲戚的事情都是带姐姐去，而弟弟出生后换成带弟弟去。

她没见过那些亲戚，也不愿意去见了。

当然她不愿意出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从小她都是捡姐姐穿不了的衣服穿，洗得褪色泛黄的很不合身的衣服。

可那天爸妈给她拿了一件漂亮的新裙子，说是专门买给她穿去走亲戚的。

一个没见过世面没有穿过新衣服的才五岁的小女孩儿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呢，于是她就换上了那条裙子，开开心心地跟着爸爸妈妈出门了。

她不知道这位爸妈口中的“姨婆”到底是个什么亲戚关系，她只觉得坐了很久很久的车，先是坐摩托车到镇上，又坐小客车到了县城，到县城搭上了绿皮火车，在火车上又过了一晚，终于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大很大的城市。

至于她为什么说大，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小女孩都戴着小星星发卡，不像她头顶两朵大红花，她的新裙子跟这里的小姑娘的比起来显得不要太土气。

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她想的是反正她是来探望姨婆的，等回去之后，她还是她们村子里穿得最漂亮的裙子的小姑娘。

爸妈带着她又搭乘了巴士，从火车站来到了医院。那是一所很大很气派的医院，医生和护士都很温柔。

到了医院之后，爸妈让她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坐着等，不让她跟着一起进去，说病房里细菌多，小孩子进去了搞不好会被传染。

她点点头，又说：“那你们快点出来哦。”

爸爸妈妈说跟姨婆说几句话就出来，让她自己在外面玩儿。

在陌生的地方，她不敢走远，就坐在姨婆病房旁边的长椅上，无聊地摇晃着小腿。很茫然地仰头望着走廊里来往的人，有病人、有家属、有医生、有护士，还有偶尔来送饭的食堂员工。

这个医院装修得很堂皇，至少比她们村子里那个卫生所要好得多得多了，但这个医院里的血腥味道和消毒水味道让她头晕恶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爸妈应该说完话了，她跳下椅子去病房门口看爸妈怎么还没出来。

可她趴在门口左看右看，屋里哪还有爸妈的身影。

她顿时就慌了，她踮起脚，用力地扳下门把手，跑进去问里面躺着的那个老奶奶：“姨婆，我爸爸妈妈呢？”

里面那个老奶奶推开了她：“小姑娘你是谁呀？谁是你姨婆？你认错人了吧？我可不认识你啊。”

“哇！”她放声大哭起来，一个穿着红色小裙子的五岁小女孩，就这么站在那个病房里，一遍一遍地喊着爸爸妈妈，以她的想象力，还想不出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突然从房间里消失的。

那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明显不耐烦了，她不客气地说：“小姑娘你要哭的话你出去吧，我需要静养休息的。”

小姑娘两眼泪汪汪地环顾了四周，确实没有爸妈的身影，房间里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她只能对老奶奶鞠个躬，带着哭腔说对不起，然后跑出去了。

就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房间，爸爸妈妈或许不是进的刚刚那间房。可是她把这一层楼的病房都跑遍了，依然没有发现爸妈的身影。

她又累又饿，只能沮丧地回到那个椅子上等着，期望爸爸妈妈能回来找到她。

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他们。她把头埋在双腿中间，双臂抱着腿，蜷缩成一团。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爸爸妈妈走的时候忘了叫她，她现在狼狈的样子不想让别人看到，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个没有人要的小孩。

直到听到身边有一个哭声，她才抬起头来，是一个梳着油头，穿着衬衫和皮鞋的小男孩，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

“你怎么了？”她的头发已经乱糟糟的了，眼泪鼻涕也糊了一脸，但她的大眼睛依然明亮有光。

“我爸爸快死了，哇呜呜~”那个男孩说。

“我爸爸妈妈也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们。哇呜呜~”她也哭。

“北里，快进来！”

一个厚重的男声把小男孩叫了进去，她只能继续地待在原地等着爸爸妈妈。

直到她看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把小男孩从房间里带出来，手牵着手离开了，小女孩才知道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

有值班的护士姐姐注意到这个小女孩已经在这儿待了一天了，就对她说：“小妹妹，你怎么还不回家呀？天黑了，快回家吃饭吧。”

她当时很小，也没有见过陌生人，她以为这个护士姐姐的意思是赶她走，于是她就只能离开了。

她边走还边回头看那个房间，那个爸爸妈妈进去之后消失的房间。

她就这样变成了这个偌大城市里无家可归的孤儿，像个孤魂野鬼，四处游荡。她找不到吃的，这个城市太干净了。她饿得没有力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公园，就这么睡在公园的板凳上。

四月初的天气，晚上的气温可想而知，她蜷缩成小小一团也抵挡不了料峭春寒。

她觉得自己就要跟姐姐给她讲的《卖火柴的小女孩》里面的小女孩那样，又冷又饿，死在这个春天里了。

但，上天还是赐给了她一丝希望。

一个看着很亲切的大叔轻轻拍醒了她，还给了她一个面包。

她之所以觉得这个大叔很亲切，是因为他和爸爸穿着打扮差不多，都是一件条纹衬衣和一双皮凉鞋，肤色黝黑，指甲缝里还带着黑黑的泥垢。

她以为这是从他们那个小村子里来的人才有的特征，毕竟这里的人很少有这样的。

“谢谢叔叔！你也是黄家村的么？”她大口大口咬着面包，差点噎着。

“？”那个男人不知道女孩儿为什么这样问，但很显然她的家乡是在她说的这个叫黄家村的地方。于是他故意套近乎，说：“对呀，怎么你也是吗？”

“嗯，我也是呢。我昨天跟我爸爸妈妈一起来这里探望姨婆的。”女孩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可是，我跟他们走散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看看我认不认识你爸妈。”男人满脸堆笑，很是和蔼。

“我叫黄小雅，我姐姐叫黄大雅，我还有个弟弟叫黄小轩。可是我不记得我爸妈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两眼放光，期待这个叔叔能知道她们家，能带她回去。

“噢！你家呀，我知道。你出生不久的时候我还去过你家抱过你呢。”男人很快就取得了小女孩的信任。

“真的吗？”小女孩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