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言
通常,掌声的肯定之后便是功过是非的客观评价。
掌声是玛格丽特·撒切尔葬礼上最感人至深的一幕,当英国皇家礼兵肩抬灵柩走出圣保罗大教堂,教堂唱诗班吟唱着斯坦福爵士所作“西缅之颂”G大调,美妙的歌声震撼人心。送葬队伍走出教堂的刹那,人群中即刻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这是始料未及的。我们这些安坐在克里斯托弗·雷恩所设计的基督教会大教堂穹顶下参加葬礼的人对此感到震惊。多日来,伦敦媒体确已预料到必然会有敌对势力的抗议。此时此刻我和正在参加葬礼中的许多人都在猜测,这是否会是我们听到的反对撒切尔的最后的声音。
真实情况远非如此。情况很快变得明朗,这巨大的喧嚣声绵延路德门山和其他临近圣保罗教堂的街道数英里,其中无疑掺杂着人群洪亮的欢呼声。
人们究竟为什么欢呼?他们中的有些人太年轻,不会切身了解撒切尔时代的含义。更多的人可能并不认同她倡导的价值观和所做出的政治决策。但是,在她葬礼当天,绝大多数人似乎是特地前来向她致敬,对于她一生的功绩、重大的成就和她在时间这广袤的沙滩上所留下的足迹给予肯定和赞扬的。
在葬礼场合,掌声通常是不合时宜的,然而这掌声却与玛格丽特·撒切尔不断打破传统探索极限的一生不谋而合,因此在她的葬礼上再打破一项葬礼习俗反倒使人感觉并不突兀。如果她在世,想必会为这掌声感到欣慰。这掌声不仅代表着她的支持者对她的真挚感情,也意味着她与她的政敌较量的最终的胜利。
作为领袖人物,撒切尔政治立场分明。有推测称,她军方左翼的政治敌手必然会在送别这位老政敌的最后时刻喧闹起哄。我在去往圣保罗大教堂的路上遇到了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这些潜在的捣乱分子态度很不友善,嘲讽挖苦我和其他一些身着礼服参加葬礼的人。但是同一人群中一个面颊红润的女人态度友好地对我们说:“你们不必太担心这些人,”她说话带着独特的西部地区的颤音,“我们的声音会盖过他们的声音的。”他们也的确做到了。
玛格丽特·撒切尔性格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细致和精细,然而这部分却在很多时候都被掩盖了。她自己掩藏了很大一部分。她政治态度谨慎,但表述语气倾向于傲慢极端。她对于个人隐私有强烈的保护意识。她从政一生从不谈及个人情况,将不安全感、私人情感及一些会引发社会不良影响的真相藏匿在她精心树立起的果敢自信的面具之后。高调率直的政治风格使她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女人。然而在她性格中不为人所知的方面,她比人们所预想的更加复杂,有时会难以相处。
长久以来我对玛格丽特·撒切尔性格当中的矛盾性很感兴趣。见她第一面大约是在50年前,我当时便意识到她顽强的性格是她最重要的特性。正是这种性格的力量促使她不断前行,克服行进路上的种种障碍,也正是这种力量影响了她对于英国未来前景的规划,并使她连续三次赢得了大选。她在英国国内和国际政治上的成功从未对她好辩的本性产生影响,也未磨平她性格当中锋利的棱角。她激怒了很多政治同僚,得罪了大部分的政治对手,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对大家一致认可的社会现状提出质疑。对她远距离欣赏比与她近距离共事要容易得多。她私下里对于她的团队成员态度友好,但对于无法使她产生情感共鸣的观点或不幸,她态度冷淡,置若罔闻。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随和的人。
因为以上这些以及许多其他的复杂性,我希望一部关注玛格丽特·撒切尔性格特点的传记作品能够对于她的历史评价有所帮助。但是如果对于她的刻画不是基于她如何追求、获得、行使以及失去权力的叙述,那这部作品必定会流于一种心理学空洞而毫无意义的絮叨。因为权力是她生活的前提背景。
人生的阅历改变了她的性格。她从一个格兰瑟姆杂货店女儿成长为一位高贵的首相,从谦逊的卑微转变为傲慢的自恃,从维护自我利益的现实主义的勇敢无畏的少女蜕变为骑着骏马在天空中任意驰骋无所顾忌的瓦尔基里女战士[1]。
莎士比亚剧本中所描绘的天谴式的政变发生在她身上,给她造成了极度的痛苦,这从之后她所流露出的痛苦和愤恨便可见一斑。这些重大变故所引发的性格的变化在这部传记中也会有所阐释,有时带有批判性,有时会赋予其同情。
注释:
[1]瓦尔基里是北欧神话中奥丁的侍女,骑着马飞行的女战士。——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