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关于无忧的故事
“老板，又有客人来了。”
敲门声伴着催促声，我猛地坐起来、
那声叹息仿佛还响在耳畔。
我知道，我又梦到她了。
我随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拿起桌子上的黑色面罩，打开了门。
“不是说了吗？今天不接客。”我很不耐，看着店员的眼神带着烦躁。
他搓了搓手，很紧张的说道“可是那位公子说，他是你的酒友，一定要我来通报您。”
我顿了一下，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刚刚在梦里出现的人，很快就要在现实中见到。这难道是默契？
我扶额笑了笑，抬步去迎接我的酒友了。
“好久没见你了。”酒过三巡，我的酒友像是无意中就叙起了旧。“你离开之后，好多人都在找你。你想必也听到了，江湖又起了波澜。”
我晃着酒壶，跟他碰杯，“我的酒馆，今天不听故事。只喝酒。”
他停下了话，“好，那今天就不醉不休。”
今天的月亮有些晃，我把这个发现告诉我的酒友的时候，他笑我喝醉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千杯不醉的。
但是这话我是不会跟他说的。
我呆呆的看着月亮，“你看，无忧在那上面呢。”
没有回应，我也不介意，“她说了她会一直看着我。”
我喝着酒，絮絮叨叨的说着从客人嘴里听来的关于江湖上发生的新鲜事。我看到我的无忧笑了。
可能真的是喝的有点多，等我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院子里，头痛欲裂。
酒馆已经营业了，我可以听到前面的推杯换盏声。
我站起来，看着有些刺眼的太阳光，拿着我的酒壶回房间睡觉去了。
结果，我还没完全睡过去，又有人敲门。
我拉开门，似乎是我的表情太过狰狞，那人往后缩了缩。
我控制了一下我的表情，“什么事？”
“老板，有人说要来买消息。”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的。
我摆手，就想关门，“不卖。”
他急忙开口，“他说，他带来的故事肯定会让您感兴趣的。他说，他的故事主人公叫无忧。”
我关门的动作一顿，“带路。”
坐在帘子后面等着那人来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他说的那个人不是我想的那个人，我应该让他用什么姿势滚出我的酒馆。
门外是轮椅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门开了又关闭。
我扫了一眼，瞬间直起了身子。
那人，和我的无忧有五分相似。
“第一次见面，在下叶缘。”他开始自我介绍，“听说贵酒馆应该有我想要的消息，特意前来。”
我能听到我的心脏疯狂跳动地声音。
我强压下我的心绪，“无忧酒馆的规矩，想要消息，用你的故事来换。”
他笑了笑，“这我自然是知晓的。”
他推着轮椅往前走了走，“这个故事说来话长。”
我干脆走出来，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我有时间也有耐心。”
他看着我，像是带着笑，又像是带着悲伤。
我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楚。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无忧。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的母亲在怀她的时候被人暗算中了毒，即使有名医救治，还是被断言活不过二十岁。”
“一开始，所有的人都瞒着她，可是小姑娘冰雪聪明，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在所有人的默许下，她十四岁的时候去了最向往的地方。她说，如果她的生命真的能看到尽头，那她想用有限的时间去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去看一看美丽的世界，而不是呆在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她每个月都会回家一趟，然后家里会给她换一个住处。直到有一次，她回来的时候，说她遇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名字也特别有意思，叫江湖。家里人跟她开玩笑，说这么有意思的人要不要带回家来看看？她有些羞恼有些落寞的说，那人走了。”
“家里人怕她被人骗，想要派人找到这个叫江湖的人，谁知道小姑娘死活不愿意，还嘴硬的说，那人会回来找她的。等啊等，没等到小姑娘嘴里说的那个人，倒是把小姑娘等丢了。家里人派出去的人说，小姑娘去了之前住着的地方，还带回来了一张引着小姑娘画像的搜寻令。”
叶缘说着，还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纸，铺在我面前，“就是这张，你看，小姑娘是不是很可爱？”
我拿过来，看着画像上的女孩，心都在抖。这上面的画像，跟我梦中经常出现的人一模一样。
叶缘身体不太好，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咳了两下。然后才开口，“她与我长得很像是不是？她是我妹妹。她走的那天晚上，还很开心的来跟我告别。说让我不要告诉父亲母亲。我其实不想让她离开的，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自己一个人住，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但是我向来没有办法拒绝她，只好暗地里派人帮她。”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结果我做了一件让我后悔到现在的事情，我的妹妹，不见了。”
我握着那张搜寻令的手指紧了紧，下意识的看向他。
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我的人去过一次之后，再去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空了。”
我嘴唇动了动，咽了下口水，那时候，人应该已经被我带走了。
叶缘接着开口，“后来接到无忧的消息，说她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我倒是也想不担心，但是想到她不声不响的就跟那个男的走了，我心里就不好受。你有妹妹吗？”
我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不是来买消息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你是没有办法体会我的感受了。后来我查到了那个人的住址，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换地方了。多可笑，我的妹妹，我竟然找不到了。”
我觉得我得为我自己说句话，“可能真的只是凑巧，不是故意的呢。”
叶缘冷笑了一声，“可是，那个男人没有把她照顾好。我的妹妹本来可以活到二十岁，结果去了他身边没有两年就走了。”
我闭了闭眼睛，手上不自觉的攥紧。
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无忧躺在我怀里，胸前被鲜血染红却还是对着我笑的样子。
我睁开眼睛看着叶缘，看着他眼里的怒火和悲伤，没有说出什么。
叶缘缓和了一下，接着开口“这个故事或许有点无聊，但是讲到现在也差不多讲完了，我用这个故事来换一个消息，我的妹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我垂下眼，不看他，“这个消息我不能卖给你，你换一个吧。”
叶缘的语气不好“江湖，我知道是你。无忧是我的亲人，你有什么资格不告诉我她的埋骨之地？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请你告诉我。”
我看着被攥的有些皱的画像，伸手摘下了戴着的面罩。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我有些不敢看叶缘的脸。
“不用对不起，我只想要我的妹妹。”他气息有些不稳，说完这句话就开始了疯狂的咳嗽。
我用真气顺了顺他的气息，“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除了这件事情，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叶缘语气弱了下来，“我想见见她。”
我站起身，“这次就算是我欠你一个消息，等之后你有什么想知道随时来找我。”
在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听到叶缘的声音，“我的父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顿了顿，然后脚步更快。
撞上我的酒友是意料之外。
“你怎么了？”说着就要伸手扣我的脉。
我将手背在身后，“无忧的家人来了。”
他收回手，“你没告诉他们？”
我摇了摇头，“你也先不要说，有了希望再变成绝望，太痛苦了。”
身后轮椅的声音变得清晰。我看了酒友一眼，就离开了。
我去酒窖挑酒的时候，酒友又找来了。
我纳闷，“你这是在我身上下药了？怎么我在哪你都能找过来？”
“切，给你下药我都觉得浪费了我的药。”
我笑了一下，把手里拿着的酒递给他，“叶缘打发走了？”
没有听到回声，我有些纳闷的看向他，结果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纠结，我纳闷，“你这是什么表情？”
“叶缘说，他的父母已经到了。要见你。”
我大脑突然混乱了一下，视线放在面前一排排的酒，“见我？不见。”
“那可是无忧的父母。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你真的不见？”
“见了有什么用。”
“你看你这话说的，毕竟无忧又不是真的…”
“好了，我说不见就不见。如果他们不想回去就在这边转转，派人暗地里保护着他们。”
“行吧，你别后悔就行。”
听着脚步渐远，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已经没有人的楼梯口，脑中思来想去好久，我回过身，把那些酒重新排了排，走了出去。
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我躲在暗处看着叶缘身边的那一对夫妇。
如果无忧在这里，她该有多高兴啊。
看到叶缘的视线往这边来，我急忙隐退了身形。躲完之后，我后知后觉得笑着摇了摇头，他又看不见，我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