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病魔无情人有情
手术那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天，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变得更加的糟糕。林静约上佳欣，一起去陪素薇。
与第一次得知自己长了肿瘤时候的惴惴不安相比，今天穿着手术服，躺在病床上的素薇倒是显得比较淡定，还不停地安慰父母、丈夫和朋友。
林静知道，她这是在父母面前的伪装，微笑面孔下是一颗焦灼不安的心，也许惊慌无比，但却要故作镇静。
宇浩和医院工作人员推着素薇到手术室门口，素薇拉着母亲的手：“妈，别担心啊，今天给我手术的医生是这里技术最好的，做过很多台这样的大手术。”
素薇妈妈拉着女儿的手，含泪应着：“嗯，嗯，我不担心，没事的，你也不要紧张，我们都在外面等着你。”
“好啦，妈，别眼泪汪汪的，医生说了，打了麻药，一点都不疼的，等于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好了。”素薇强挤出笑容，眼里泛着泪光。
素薇安慰父母，也是在安慰自己。语言和行为有时候会带有欺骗性，我们只要区辩它的善恶即可，不必一定要探究真假。
林静听了很揪心，但是不能哭，千万不能哭，她抬起头，努力着把眼泪收回去，但是没有成功，只好背过身去，整理好自己的笑脸，回过来给素薇一个大大的拥抱：“安心手术，我会在外面陪着叔叔阿姨的。”她靠近她的心脏，听见里面扑通扑通的声音，震得她的心跟着一起慌乱起来。
素薇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门砰的关上了，随即门上的灯亮了起来：“正在手术中”。那道门相隔的两个世界，截然不同，门里的时间是争分夺秒，门外的世界却是度日如年。
林静盯着那几个亮着的字，时间似乎停止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她觉得自己有点心慌，试着逼迫自己平复心情。
因为素薇的父母已经六神无主了，林静和佳欣必须安慰他们。素薇妈妈坐着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素薇爸爸和宇浩一直在门口踱来踱去，他们试着向里面探望，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叔叔阿姨，我和佳欣去给你们买点水和点心，这个手术估计要好几个小时的。”林静拉着素薇妈妈的手，关心地说。
素薇妈妈回过神来：“哦，我们不饿的，也吃不下。”
“阿姨，你们肯定累的，又十分紧张，都感觉不到饿了。但是，一会素薇手术之后，还需要你们呢，所以你们必须吃饱肚子，然后等素薇出来才能有力气好好照顾她啊。”
素薇妈妈觉得有道理，为了女儿，自己不能先垮了：“哦，好的，那就麻烦你俩了。”
说着，林静和佳欣去买吃的了。去医院外面的街上买了热的馄饨和生煎包子，又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
其实她们俩出来活动也是为了让时间过得快一点，这个手术估计要四五个小时以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必须分散注意力，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否则感觉绷着的神经会随时断掉。
“你说素薇怎么这么倒霉啊？刚生孩子就得了这个毛病！”佳欣刚才在素薇父母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出来才敢敞开了说。
“老天会保佑素薇没事的，多好的一个人，一直与人为善，肯定会好人有好报。”林静安慰说，她也是自己给自己打气，现在的她，真想做个虔诚的宗教信徒，祈求上苍保佑素薇平安无事。原来“平安”就是最美好的祝福，比其他一切美丽的词藻都来的实用而有力量。
“但愿吧。”
“你在素薇父母面前，要多说乐观的话，让老人们宽心一点。为人父母的，总是最担忧的人。”
“我当然知道了，我这次绝对不会嘴欠。”
林静和佳欣买好东西回来，劝素薇父母和宇浩吃点东西。然后继续等待，每个人的屁股上都像长了刺一样，坐立不安。
“正在手术”几个大字刺得林静眼睛发花，她觉得头昏脑涨的，赶紧低下头，不去看那几个大字。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手术室的灯忽然灭了，门开了。医生半举着两只血淋淋的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门口说：“手术很成功。”那血淋淋的手看得人有点瘆得慌，林静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隐隐约约的疼痛感。
林静调整一下自己，看了一下时间，整台手术用了4小时26分。
素薇父母都站了起来，在门口翘首以盼。
虽然素薇还没有出手术室，但是大家的悬着的心都放下了，每个人的脸上笑容慢慢舒展了开来。
“林静，医生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素薇怎么还没出来啊？”素薇妈妈焦急不安地问。
“哦，阿姨不要担心啊，里面还要缝合伤口，而且麻醉师要等素薇清醒了，才会让护工推出来。”
“哦，那我就心安了。”
“那您再吃点东西，一会要照顾素薇的。”林静说着，把水和面包递给了素薇父母。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素薇终于被推出来了，宇浩健步冲了上去，帮着护工推车。
素薇的脸被布遮着，听见大家的声音，隔着布跟大家说：“没事的，一点都不疼。”虽然她说没事，但是声音却很低。
素薇被送到了病房，护士过来拿掉遮住眼睛的布，宇浩帮着护工把素薇移到病床上。
素薇输着液，面色苍白，嘴巴都干的蜕皮了，但精神状态不错。
林静和佳欣又陪素薇一会，也准备回去了，想让素薇早点休息。
这时，医生叫宇浩过去，说要谈些事情。林静跟着佳欣一起去听听医生怎么说。
“你是刘素薇家属，是吧？”医生问宇浩，那个医生面孔看起来四十多岁，但头发几乎全白了。
“是的，您有什么吩咐？”
“现在是这个情况，刘素薇手术很成功，那个肿瘤物都清除掉了，但是这个拿出来的肿瘤物，我们要进行活检，然后才能知道这个肿瘤的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好的，都听从医生的安排。”
林静和佳欣听了之后，又和宇浩回到病房，林静跟素薇说：“刚才医生说你那肿瘤应该是良性的，比较规则，你安心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素薇听了很开心。
佳欣问：“医生说那个肿瘤有19mm大，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怀孕时候跟你们说过的，一直觉得腰酸痛，林静还建议我检查的，我以为只是怀孕的正常症状，没放在心上，医生说可能那时候就长了。”
“你这个人心真大，以后记得小病小痛不要忍。虽然我们农村长大的孩子习惯了吃苦受累，但是女人有时候也需要娇气一些，不要把自己活成‘女汉子’，什么都能扛未必是好事情。”林静关切地说。
“知道了，经过这次我会吸取教训的，好好对待自己。”
“那我们明天下班再来看你吧。你刚做完手术，要多休息，我怕你太累了。”林静说。
素薇说：“你们不要跑来跑去的，有宇浩和爸妈照顾我，你俩忙工作吧，还要带孩子。”
林静和宇浩、素薇父母说了再见，准备和佳欣回家去了。
回到家，林静倒头躺在床上，不想动。忽然觉得腿很重，脚很酸，这一天来，所有的疲惫都被紧张掩盖了，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阳阳听见妈妈回家的声音，跑过来关心地问：“妈妈，你怎么啦？”
林静说：“没事，妈妈就是太累了。你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不过需要你签字。”
支远问：“素薇手术怎样？”
“手术还算成功的，只是要看活检的结果，判断是良性还是恶性。”
“哦，那我明天下班和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林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圆形吊灯发出的光圈让人眩晕。
能为素薇做些什么？思来想去，除了经济上的支持、精神上的鼓励，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大半天的焦急等待，让她更加意识到健康的重要，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那些名和利，都是次要的，健康是1，金钱、名利都是后面的0，没有1，再多的0都是毫无意义的。
现在的肿瘤越来越多、越来越年轻化了，甚至有几岁的孩童得了癌症，空气、水、食物都不安全，只能期望生态坏境越来越美好，生存环境越来越优越，医疗条件越来越发达。
她在心底祈祷素薇的活检结果是良性的。
周六，仍然阴雨绵绵，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到太阳公公了，低气压的天气总是让人无精打采。林静和支远一起去探望了素薇。
一见面，素薇就泪眼婆娑的。
“林静，医生为什么说我要化疗啊？我在‘度娘’上查了，化疗的都是恶性肿瘤啊？你帮我再问问医生，是不是弄错了。”
站在一旁的宇浩朝林静使了一个眼色，林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孙宇浩，活检结果出来了啊？良性的？”
“是的，报告单我都给素薇看过了，她还是不相信。”
“哦，素薇，那就是你瞎疑心了，医院的检测都是机器做的，报告单也是机器打出来的，怎么可能错，肯定是良性的啊！可能有些良性肿瘤也需要化疗吧，医生诊断应该没问题。你不要瞎听那度娘的，上面也不都是科学的，有些热搜都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你是相信网络还是相信医生？”
“我肯定是相信医生啊。”
“那就对了，你安心治病就是了啊。”林静坐在床边，抽了一张床头柜上的纸，轻轻地给素薇擦了擦泪水。
“让你们见笑了。”素薇破涕为笑。她现在就是患得患失的，这个病人的心情可以理解。
听到“化疗”这个词，林静的心里也咯噔一下，总觉得不好，再回想孙宇浩刚才给自己使的眼色，估计这活检结果真不是良性的。但是她不能露馅。
“素薇，你看啊，我们刚才过来之前还走你家一趟呢，看了一下朵朵。”林静说着，拿出手机里的照片给素薇看，素薇看到朵朵的视频，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素薇微笑着说：“我让爸爸拍朵朵的照片给我看看，他昨天拍的是睡着的照片，还是你这个视频拍的好。”
“你看，朵朵正在咿咿呀呀的叫妈妈，不过现在这个是无意识的。”
“她又在吃小手啊，啊，口水太多了。”素薇边看视频边说，脸上绽开了一朵花，朵朵就是带给她幸福快乐的花朵。
看着素薇开心的表情，林静忽然鼻子一酸，眼眶热热的。她赶紧趁素薇没有注意，在支远身上蹭了一下。
走的时候，宇浩送林静两人到外面。
“活检结果真的是良性的？”林静担忧地问。
“恶性的。”宇浩哽咽着说，眼泪掉了下来。
“那这活检报告是怎么回事？”林静疑惑地问。
“那个活检报告是我拿到外面找专业人士修改的，跟真的一样。”
“你有心了，想的很细致。”林静听了也很伤心，刚才忍着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那、那素薇的父母看过那张真的报告吗？”
“他们知道。”
“那老人要心疼死了。”
“是的。但在素薇面前也只能佯装笑脸。”
“好吧，那你好好照顾素薇，我们及时联系，后面需要怎么治疗，你需要什么帮助，你及时打电话给我，我也会经常来看她的。”
假装你的病很轻，不让你知道病魔的真实模样；假装不担心，不让你看到我的憔悴悲伤；假装很坚强，不让你看到我笑容里含着泪光……
和你一起承受病痛的，还有你的家人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