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时间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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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似乎动了一下

车上依然咿咿呀呀着老曲子,窗外是沉寂了千百年来的戈壁黄沙,能恍惚了时间概念,所以当刘德华那句“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落进耳朵里时,说现在是八九十年代也不为过。

盛棠的手机里没闲着。

程溱:0号藏的挺深啊,我还以为就挨着莫高窟或者榆林呢。

游叶:整条河西走廊和祁连山深处还不定埋了多少秘密呢,现在我们知道的才哪到哪啊。

程溱:棠,那个江执指名让你进团队啥意思?是看上你的才还是稀罕上你的颜了?

游叶:我错过什么了吗?不是刚认识吗?

程溱:是刚认识,但帅哥美女一相逢,总会胜却人间无数吧。

游叶:快弄张照片!

……

盛棠一脸黑线,不是在说0号窟的事吗,怎么聊着聊着就拐到男人身上了?果然是俩塑料,不能同上进,只会共淫乐。

她目光下意识往旁一扫——

刚上车那会儿江执是坐在后排,许是图清净,又许是被肖也拉过去的。反正她上了车就直接坐了前排,祁余背着个大包把靠窗位鸠占鹊巢了。车刚开没多久,江执就晃到了前面,顶着她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往旁边一坐,跟她隔了个过道。

腿太长,坐前排舒服些,这是江执身体力行给她做出来的解释。很快,肖也不甘寂寞地串了位置,坐江执的旁边。

所以,她目前看到的场面是这样的:江执头靠着车座闭目养神,双臂交叉于胸前,肖也也阖着眼,靠着江执的肩膀。

盛棠用火燎屁股的架势迅速偷拍了张照片发“塑料姐妹”群里,心里默念:真是活久见啊。

总觉得脖子后面有什么不对劲,扭头一瞧,正好撞见身后沈瑶秋水盈盈地瞅着江执的侧脸,那叫一个脉脉啊,看见盛棠转过头后她马上撇开目光。

群里炸开了。

程溱:唉呀妈呀!这俩男的简直是人间绝色啊,这身材,这大长腿,太稀罕人了!

游叶:……

程溱:哪个是江执啊?(ಥ_ಥ)

游叶:你哭什么?人棠棠这个母胎solo还没嚎呢。

下车的时候,江执从盛棠身边经过,落下句,“下次再想拍我,可以正大光明。”

盛棠一抬眼,瞧着他颀长的背影悠悠然走远了。

……

北方石窟壁画以敦煌石窟最大,《魏书》中记载说,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旧式,村坞相属,多有塔寺,说明当时的佛教盛行。所以除了石窟壁画外,丝绸之路上的兰州、天水、武威、张掖等沿线还分布着不少墓葬壁画。

0号窟从属敦煌,却不依从各家石窟。三危山接绵祁连,一路深入就是0号窟独立的存在,遥遥相对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面对新窟或待修的病害壁画,专业团队在接手时都有一套固定流程,首先就是要做价值评估,换句话说就是要看它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多少。

0号窟的价值毋庸置疑,能封闭这么久,不是不在乎,而是太重视了不敢轻易开窟。

江执一行人抵达石窟时大太阳已经很烈了,如果不是戴着遮阳帽,晒在头皮上那就是火辣辣的疼。

盛棠裹着条五彩斑斓的大纱巾,戴遮沿的那种,多少能够挡住巴掌大点脸的强光。西北地广少绿化,所以光线刺眼,加上副太阳镜,她整张脸都快没了。

肖也就逗她,“脸呢?让哥哥看看你脸哪去了?”

盛棠没因相处时间短惯着他,一拳头下去锤得他直咳嗽,江执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0号也是典型的石窟壁画,只是地势极低,位于山体之下。隐蔽是足够隐蔽的了,可一旦遭遇洪水冲刷山体,石窟就会遭受其害,这也是当年0号窟被发现的原因。

当年建造石窟的人可能只想着怎么隐藏这窟,绝没想过千百年后的地理和气候条件。

石窟上了坚固门,防风防雨防风沙,但始终防不住时间游走后留下的痕迹。

一进石窟,温度瞬间就降下来了,外面的光线极少进来,只有些清浅的落在窟口附近,细小的灰尘浮游在光束里,鼻腔里的都是些潮湿的夹杂着陈旧霉气。

几人都是专业修复师,光是靠闻的都知道这里已是病害重重了。

光源一打,窟内的情况明朗。面积不算大,窟制尚算周正。

中心塔柱式石窟,前室是人字披顶,后室是平棋顶,中心塔柱面朝西有圆劵龛,内塑有菩萨,但就仅此一尊塑像,龛外也没有胁侍菩萨。北壁较为特殊,呈“凸”字形结果,换言之就是有一小段通道。

石窟内灰蒙蒙的,具体壁画情况看不清楚,光源落上去只是隐约可见壁顶的飞天。

几人先行就环境情况、壁画的制作材料和病理情况进行大体上的调查。清理浮灰是个细致活,但也是最先要做的工作。

盛棠借着微弱的光线细细打量着窟内山壁,心里翻腾着的是一股子震撼。虽然说灰尘暂时蒙了窟内真容,可一进来仍旧是能感受到被千百年时光沉寂下的恢弘文明。

就像是她第一次进莫高窟,那一刻先是觉着时间凝固了,紧跟着迅速逆转到千百年前佛教盛行的年代,画师们、工匠们的虔诚信仰为后世留下了文明瑰宝,千年丝路的繁荣缓缓在眼前浮现。

她沿着壁体慢慢踱着步子,看着山壁上的斑驳和灰烬,藏不住的,只要是时间留下的痕迹,他们终究会将它复原。

江执蹲在前方不远处,嚼着口香糖,打着光源在瞧一处角落,盛棠离江执最近,所以看得清光源映出来的内容。

他正在看……鬼怪?

盛棠心里一哆嗦,刚要上前只觉得余光瞥见一丝不对劲,蓦地回头。

斜后方就是龛里那尊菩萨。

她盯着塑像,视线慢慢上移,菩萨坦胸裸足,上身左侧肩膀斜挂着的帔巾和下身缠腰的敞裙都已落上厚厚尘沙,无鼻,断臂,耳唇也被灰蒙了一层,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唯独那双眼不惹尘埃,低垂着,像在怜悯世人。

没什么不对劲,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盛棠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开,但很快又转了回来。

那菩萨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