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玄机原病式》的探讨
概 说
中医学理论起源于岐黄,但从汉唐以来,即多偏重方剂。名家著述,如《千金方》《外台秘要》诸书,汇证列方,辄以千计。一般群众,无论家居野处,多珍藏为备急要典,医家临床,亦作为施治的准绳。利世济人,功绩昭著,故有“中古之世,医不如方”之说。但疾病感受,各有因素,或由体质之殊,或由方域之异,就不免有异病同方、同证异治之时。差之毫厘,死生反掌。最主要则端在辨证明确,处治适宜,才能使方剂得到恰当地运用。若只注重方剂,而不从理法中以求运用,自难免认证乖误,处理失当。到了北宋末年,此风尤甚,一般医者大多偏重临床方剂的研究,而少病理治法的探讨,这样就可能认病不辨标本,治病不知逆从,安能分别缓急,调其偏颇?故《褚氏遗书》说:“自汉而上,有说无方,由汉而下,有方无说”,足以说明当时的情况。
金代刘完素出,虑世俗多出妄说,临证措施,无原则以运用方剂,乃撰《素问玄机原病式》一书,阐明理法之精要,改正世俗之谬论,继承前世医教之余绪,启迪后代学派之端倪,使中医学术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从本书的内容来看,是以《素问·至真要大论》的病机十九条为主,再旁及《素问》中其他各编和唐代王冰注释,选择常见多发的病证,把它归纳起来,按病分类,配属于五脏所主,确定了内在的关系。并追溯致病之原在于六气,而六气之生,由乎五运。指出了外在环境的关系,此就说明了气运与脏气的关联。以动荡为风之象,劲急为木之性,而以掉眩、强直、里急、筋缩等病属肝。痛痒为热之征,炎上为火之性,而以冲上、瞀瘛、狂越、疮疡等病属心。濡润为湿之性,敦厚为土之体,而以肿满、痞膈、体重、吐下等病属脾。干涸为燥之象,坚涩为金之性,而以郁、枯燥、干痿皱揭等病属肺。凝固为寒之象,润下为水之性,而以收引、坚痞、水液清冷等病属肾。宇宙间的一切事物,随四时气运的转变,始有生长收藏的现象。人生在气交之中,自然也不能脱离宇宙间的客观环境,而有生老病死。所以刘完素说:“一身之气,皆随四时五运六气兴衰,而无相反。”也正是《素问·天元纪大论》所说“天有五行御五位,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思忧恐”,《素问·五运行大论》所说“上下相构,寒暑相邻,气相得则和,不相则得病”的天人合一的道理。如果再征之以人体与气运的变迁,能相适应,则康强而无疢难,反之,就会发生疾病的灾害,足见气运与人体的密切。这就说明了疾病的发生,内因与外因是互相关联的,也正是中医学最主要的论点。
刘氏又举经言“亢则害,承乃制”,以阐扬五行之中如有过极,则胜己者反来制之之理,用来说明运气的胜复。也就是以依存制约的道理来讲述气运的变化、病理的机转与夫治疗的方法。例如风能胜湿而为燥,以风木过极,反兼胜己者燥金之化,木得金而削弱,自无侮土之力而土自旺。可知没有相生,就不能依存,没有相克,就不能制约,没有依存制约,也就没有发展变化。病机治法,尽在于是。故本书于“亢则害,承乃制”一语,特别着重。刘氏在本书中又以阴阳来说明人身的气血,偏虚偏实,俱能为病,两者必须平衡,方为正常。所以他说:“一阴一阳之谓道,偏阴偏阳之谓疾,阴阳以平为和,以偏为疾”,以明确人之所以生病的原因,并指出调整机体方面,以阴阳来分别疾病的标本,即所谓“病气为本,受病经络脏腑为标”,就是本经言“治病必求其本”的道理。以治病必追求其根源,方能除其病因,否则不知逆从,必得到相反的结果,也正是本经言“知逆与从,正行无问,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是谓妄行”。故在本书全篇中,刘氏强调“医者以别阴阳虚实最为枢要,识病之法,归于五运六气之化”。刘氏这种理论,乃是将气运结合到人体致病随五脏所主而出现的各种不同症状。一面并从阴阳以阐明标本、逆从之理,来说明病理的机转和治疗的原则,而这些理论根据又皆出自《内经》。他更将所有种种复杂的症状,用提纲挈领的方法,把它综合起来加以整理,不仅对于辨证论治有了系统的概念,并且可以按病分脏,循求病因,就是随风寒湿燥热火不同的因素,而予以适当的运用方药。比之过去罗列了多种孤立证候,零乱没有系统的方书,无原则地试用成方,那就显然有天渊之别了。
刘完素生于宋金对峙的时代,正值烽烟遍野,又住在天灾连年、饥馑迭现的河间。北人平时夏则饮冷,冬则围火,加以兵荒劳役,营养失调,他发现阴虚火热所致疾患,非寒凉之品不足以泻火热,所以他主张“降心火,益肾水”为治病的规律。《素问》病机十九条,分论各种疾病的发生和机转,也多半属于火热。刘氏从当时的客观实践结合《内经》的理论根据,运用他所得出来的规律,因之便自成一派,后人称他为寒凉派。他高超的医术、深厚的医学造诣及对中医学的伟大贡献,是值得我们景仰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