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雨过天晴
弘晖还不满八周岁，虽然他算是护驾而死，葬礼依旧十分简单，甚至因是幼年夭折，朱棣和福晋都不能亲自送他最后一程，就算道衍一再安慰，弘晖早已元神归位，留下的不过一副旧皮囊，朱棣依旧无法释怀。
福晋更加无法接受独子的早逝，本来娘家自从父亲去世就一蹶不振，就让福晋没了底气，眼下更是彻底没了指望，只要一想到将来自己要在庶子手下讨生活，恨不得就此陪儿子去了，勉强撑到葬礼结束，就此一病不起。
朱棣本想将府中事务全部交给女儿打理，无奈玉英还小，只得将府中事务暂时交由李氏，心中明白如此必会造成后院不安宁，却是根本就提不起精神处置。只觉得整所宅院中到处都有弘晖的影子，索性抛下这一切，去了城外新购入的庄子上修养。
十三阿哥见状也不多言，回过皇阿玛后，随着一并去了城外庄子，静静陪在朱棣身边，就像幼时自己额娘去世时，四哥的悉心陪伴一样。
猛烈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直到弘晖葬礼才猛然结束，变成了缠绵细雨，仿佛依旧在为弘晖的离去而悲鸣，朱棣本就因丧子之痛而悲痛难当，面对如此阴郁的天气，更是难以释怀，心情比天气还要沉重压抑。
在城外呆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盼到久违的大晴天，十三阿哥强拉住着朱棣走出屋门，支开众侍卫，兄弟二人骑马飞奔道庄子里的小山上，直冲到山顶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大地上花花绿绿，朱棣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不少。
太阳炽热的光照在身上烫烫的，仿佛将心中无数愁绪熨烫的服服帖帖，暂时无法跑出来折磨人。因着近来一直阴雨绵绵的关系，细微的清风带着些许青草的芬芳和清凉的水汽，吹在身上说不出的舒坦。
朱棣重重的呼吸一口，双手合成喇叭状，冲着山涧大声喊叫：“啊……啊……啊……”
十三阿哥想到那老和尚一早的交代，虽有着几分羞涩，好在四周无人，便也学着朱棣的样子，大声喊叫，喊完果然轻松不少。
二人一直在山顶待到夕阳西下，才慢悠悠地骑马往回走，路上朱棣幽幽地开口：“十三，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十三阿哥没想到朱棣竟会突然发问，愣了下神，欢喜地笑道：“打算嘛？肯定是想要建功立业，好给儿……自己挣个爵位，只是暂时也没机会，大概还会回丰台大营吧。”
朱棣听出十三阿哥的半截话，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平淡地开口：“放心吧，等我执掌大权，必将封你为亲王。”
十三阿哥爽朗大笑道：“那弟弟就提前四哥隆恩了！那四哥呢，您又有什么打算？二哥这几次过来，眼瞧着焦虑地不行，还拉着我抱怨八哥他们行事愈发张狂，总是给他明里暗里使绊子！”
朱棣冷冷一笑，答非所问地开口：“说起来，玉英幼时我曾随太子祭拜十三陵，太子也曾甩开侍卫们，拉着我爬山，当时我们也如今日这般在山顶大喊大叫，一晃好多年过去，人心都变了。”
十三阿哥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长呼一口气，低声道：“是啊，二哥虽糊涂了些，对你我却是没得说……看目前这情形，二哥早晚保不住这太子之位，若是八哥上位，咱们可就都要完。”
“老八？”朱棣轻蔑地笑道：“他上不了位，别看他现在风光无限，越是人人称颂，皇阿玛就越发忌惮。想想看，皇阿玛连太子都时时提防，怎么会容忍他一呼百应。就连大哥，他虽战功赫赫，却行事鲁莽，为人轻率，皇阿玛绝不会让这样一个人继承大统。”
十三阿哥笑道：“大哥总以为没了二哥，定是立他这个老大，却不想想咱们满人可没有汉人立嫡立长的规矩。不过皇阿玛却是最看重生母身份的，这点您就占尽优势。就算是立贤，自打您独立办差，无论多棘手的差事，都能让皇阿玛满意。”
朱棣浅笑道：“行了，少在那拍马屁了。明日你就回宫复命吧，若是皇阿玛没有别的安排，你就先回丰台大营，那是京畿重要防卫力量，必须要掌握在手中。至于我，你就说我受此打击，愈发沉沦佛法，要留在庄上开荒种地。”
“四哥？”十三阿哥疑惑地点点头：“你让我会在军中收拢人心，我明白。可是您这样，皇阿玛那？”
朱棣轻松地笑道：“这叫以退为进，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想要执掌户部，皇阿玛却一直拖着，这次便要让他放心交到我手上。”
次日等十三阿哥入宫，按照朱棣交代的，故意夸大了他的心灰意冷，恨不得就此遁入空门，青灯作伴，长卷在手，但心念爵位在身，只愿就此归隐田园。
康熙果然气急败坏地呵斥道：“没出息的家伙，就算是唯一的嫡子，也不该如此荒唐！朕早年间连失数位皇子皇女，其中还有朕的嫡长子，朕何曾为此荒废过朝政，你四哥倒好，痛失爱子就心灰意冷要去遁入空门？朕悉心栽培他，可不是让他偷懒的！”
说完，还是不解气，冲梁九功怒吼道：“去！把那个逆子给朕叫过来！反了他了，还想归隐田园，想得美！”
朱棣赶过来时，康熙早已打发走了十三阿哥，满脸肃穆地立在承乾宫正院中，背着手望着其中繁茂的槐树发呆。直到听到朱棣行礼的声音，才缓缓回过头，柔声道：“这颗槐树，还是你出生时，你额娘亲手栽下的，饱含着她对你的满满期望。”
朱棣快步上前在树前跪下：“儿臣让您和额娘失望了，只是弘晖去的太突然了，儿臣一时接受不了，对这些身外事完全提不起精神。”
康熙探身，双手放在朱棣肩膀上，语气坚定地低语：“别忘了这里是承乾宫，你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而这则是朕对你的期望！”
“皇阿玛！”朱棣没想到皇阿玛竟会如此直白地引诱自己，诧异地惊呼道：“儿臣不才，只愿如额娘所愿，成为槐树般的三公宰辅，尽心辅佐您和二哥，从不敢妄想其他。”
康熙笑道：“老四啊老四，你这孩子真是跟你额娘一模一样，不骄不诌极有分寸……既然你自己都说了，要如你额娘所愿，那就回来辅佐朕，刚好户部尚书要荣休，你就接替他到户部坐镇吧。”
朱棣低头应下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终于户部到手，握住了这大清朝的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