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韭秋菘二集:四十年饮食生活杂记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菜饭

这两年,京城里沪菜馆子开了着实不少,一味腌鲜已经被许多本地人接受了。这道菜的主要原料是咸肉和春笋。天气才见暖意,江南的春笋就运到了北京,又到了吃腌鲜的时节了。

鲜的爽脆清鲜来自春笋,醇厚则来自咸肉。

咸肉是江浙一带极普通的家常食材,菜市场里随处可见,家庭自制也很方便,都是腊月里以炒熟的粗盐腌制,发酵时间短,工序简单,腌到春天刚好成功,故醇厚鲜美不及火腿,但家常吃就很好。最好吃的部位也不是腿,而是两肋的五花肉。

父亲在北京也照样腌咸肉,用盐搓透,脱水之后挂在背阴的屋檐下,任凭风吹雪打;吃的时候斩下一块,蒸熟之后满室生香。

吃咸肉,做腌鲜如还嫌麻烦,最简单的吃法就是干蒸或做菜饭。

菜饭是我最爱吃的家常饭,每食过量。做法极简单——青菜切碎,入铁锅用猪油炒几下,加水加盐加米,撒上小片咸肉,大火烧开;烧到水米融合,再改文火焖熟。没有咸肉的话,还可用火腿、香肠、香肚代替。

一碗菜饭里有菜有肉有饭,菜烂米亮肉香,实在诱人。不用别的菜下饭,空口吃就可以;如果咸味不足,可以拌入少许酱油;配一碗紫菜蛋汤,这顿饭就功德圆满了。

菜饭的锅巴与平时焖饭的锅巴不同,因为里边有猪油,等于煎过,焦香扑鼻,酥、脆、软、韧,兼而有之,加上里面嵌的菜、肉,越发有吸引力。我小时候每吃菜饭,必先抢锅巴。

湖北也有类似吃法。陈荒煤先生是湖北人,他回忆少年时的吃食中,“有一种不能叫作菜了,就是豌豆刚刚上市、颗粒饱满而青嫩的时候,用四分之三的新米和四分之一的糯米焖饭,到饭快熟的时候,用火腿丁、细粒的鲜肥肉丁——也可以放上鲜虾仁、葱花、黑木耳搅拌着豌豆盖在饭面上,撒上一点椒盐、香油,等到饭焖熟了,掀开锅盖就可以闻到一股清香,仍然嫩绿的豌豆、鲜红的火腿丁、白晶的肉丁、红嫩的虾仁、黑色的木耳和青青的葱花交织出色彩丰富的画面,吃起来真香。我母亲胃弱,吃几口,是当作菜来吃的,但我却是当饭吃,并且一定要饱餐一顿的”。

家乡的菜饭制法与上海的有小异,但同为少年大嚼煞馋的恩物,同样令人思想少年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