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堡垒陷落
甘博尔带领之下，一众被洗脑的信徒，抬头沐浴着喷洒的鲜血，像是被涂上神秘图腾的部落战士，而这是什么神秘的仪式。
甘博尔口中不断地念念有词，而身后的信徒闭眼倾听，满脸的陶醉。
伊思开是怎么也想不到，甘博尔会以这种类似于“圣别”的方式，来高调处理看起来这么狼狈的失败。但看甘博尔那嚣张的表情，好像完全不在乎那牺牲化作肉泥的两条生命，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般。
也许是因为恼羞成怒，也可能是出于职业上的救人本性，未等身旁索芙反应，冲动的伊思开竟一股脑地向甘博尔所在的方向跑去。
索芙见状赶忙跟上。
伊思开他倒要看看，这个混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抵达甘博尔团队所在地几十米开外后，料想中的内讧居然果真是没有爆发，取而代之的是甘博尔的信徒们，一个个居然垂下头闭着眼，俨然一副默默接受的哀悼样子。
“他们是为了大义牺牲的。”一个男人振振有词。
“对！我们的弟兄们是为了铸成我们光辉的路，他们是伟大的！”另一个人居然附和。
然后就是小规模的情感爆发与自我感动，信徒们好像欣然就接受了刚才死掉了两人的事实。更有甚者，居然还有因为刚才看见了甘博尔通关手段而被感悟选择加入的新团友。
真是没救了，伊思开冷眼看着眼前的光景，也好像明白了什么。
因为不管过程如何，甘博尔确实制造了目前玉茧内效果最好的成绩——一座相对完整的积木塔。但“慕名而来”的，又有多少的是真心的呢？
包括现在耷拉着头，满口虔诚话语的信徒们，又有多少是真心的呢？
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死亡没有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所以罪恶和愧疚，都经由甘博尔口中的胡话作为宣泄口排除，剩下的人当然能看到眼前的血雨，但是如果能苟且偷生，踩在他人的尸骨上向上攀爬，那又有什么好站出来指责的呢？
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静悄悄地踩在血肉锻造出来的方块上，就行了。
脑中交战之后，伊思开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群人居然能自我满足地在这种情况下吃着人血馒头而不自知，自我欺骗倒也是人类的另外一种心理，只要自己能得救，那遑论别人怎么受伤，甚至送死，也是能包裹上美妙糖衣伪装来安慰自己的。
他别过头看了看身旁的索芙，她罕有地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情，便侧目不忍再看这眼前现实的地狱之图，那是人性的恶。
“也许……在无助茫然的他们看来，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像是刀刃般锋利，他们也会满手是血抓紧到最后把。”但像是不吐不快般，索芙还是补充了一句。
“甘博尔利用了人心的恐惧与人性的懦弱……”伊思开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人们总是在困难降临的时候，选择看起来最轻松，最有救的那条路。伊思开这么想着，继续看着眼前的闹剧，该如何演着下一幕。
甘博尔见伊思开靠近，并没有搭理。关于堆建积木的危险作业也是没有停止，居然是继续在堂而皇之地挑选死士攀爬已经垒到三层的积木上。
那些信徒宛如上数学课时，担心被点名的学生，一方面不敢反抗，另一方面又希望霉运不会落在自己头顶上，只要有人能站出来替他们去死，他们就乐意了。
甘博尔冷血地挑选出了一对健硕的男女，起初那一对男女还有些抗拒，但是当甘博尔在耳边耳语了什么之后，他们好像就接受了下来。
第三层的积木此时还需要一个才能完工，竣工成完整的一排四个。但也正因为边缘处的高低差与立足点限制，两个死士显然站在那里有些犯难。
毕竟一失手是会丢了小命、连全尸都很难剩下的悲惨死法，谨慎也是自然的。
塔上死士正踌躇，甘博尔在底下只看着，不说话也不着急。他周围却围满了给死士加油鼓劲的人，心里估计都盘算着能靠着别人的牺牲开出一条逃生的路。
然而一轮的积木建造阶段只有区区十分钟的时间，就在这时，结束了。
那迟缓的三声嘟嘟嘟声，如约而至。
甘博尔挑了一下眉，好像只是初步试探，在他的高压统治下，这个成果他已经非常满意。不错，按照这个进度，最多两轮，他就能碰到那个顶上的小机关了。
站在积木塔第三层的两个死士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大有一种悬崖边旅游了一圈的感觉，而正当他们正欲爬下来时——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沉闷的轰隆声突然响起。
伊思开一惊，看向了身旁的索芙，这巨兽饥饿般的怒吼，二人太过熟悉，是刚才的地盘下陷！
下陷居然“随机地”发生在了甘博尔建造的这个积木塔正下方！
匆忙之中，他又看了看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也露出了惊讶神色的甘博尔。
甘博尔迅速冷静地大喝一声撤退，周围的信徒居然默契地向身后掉头就跑。
伊思开和索芙怎吃的这个亏，几乎也是和甘博尔下决策的同时，甚至比他更早，二人也是拔腿狂奔。
因为这次，下陷的不是一小片区域，而是整个刚才搭建好的三层积木塔底下，都恶作剧般被有意地剥离了开来！
仿佛不满意甘博尔过快找到了通关的方法，而且建造的过程也十分顺利，整个玉茧仿佛都在抒发不满地颤抖！
血肉，它还没吃够！
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通关者！！
凶兽低沉的咆哮持续着，甚至愈演愈烈。只是苦了那三层积木塔上的两个死士，还不等他们踌躇地跳下，已是被玉茧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彻底孤立起来。
死士眼里满是绝望，无论走不走，都是死路一条。
裂痕越来越猖狂，地面已是开始崩离，下沉。
下一个瞬间，在某一个临界点也彻底崩坏之后，那三层积木塔，就随着巨大闷响与滚滚碎屑，像是沉没的轮船一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前。
而仿佛就像黑幕故意的一般，这一次大片下陷区域只祸害了积木塔周围，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攻击。
范围之集中，阵仗之大，就连好几个在旁凑热闹的散人，都因为躲避不及而摔下无底深渊。
几条人命浇灌出来的堡垒，居然，就这么瞬间被湮灭，被无情地粉碎。
甘博尔的奇谋，失败了！
而失败不仅仅只在于事实本身，更在于人们不能接受给予希望之后，又被夺取的感觉。
在下陷完全结束之后，团队之外的人群情绪就更加激愤。他们情感上本来就临近崩溃，哪里接受得了这样突然天降的灾难，于是不少人员拳头紧握，嘴中咒骂着打算发难。大有一种想趁着恼怒之余，将那压抑已久的暴力宣泄。
片刻之后，已经是有忍耐不住的人想冲上去对甘博尔团队动手。
甘博尔失望与惊诧的神情存在也不过一秒，就无影无踪，正好撞上来袭包围的零星游兵。然而神色霸道的他是丝毫不慌，转而替代的是，他仰头发出的笑声。
羊群包围了老虎，又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游戏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呀！有意思！你是想看更多的鲜血，是吗！
那就不要逼我把你们，全都玩坏了呀……可怜的小羊们！进入第二阶段！”
甘博尔高呼，丝毫不在意自己嘴巴里吐出的这些话可能会带来的潜在负面影响。
伊思开望着这个疯子，就连眼里快速闪过的一丝对于失败的同情惋惜，也是瞬间烟消云散。
徒留白白陨落数条人命的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