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人积木
那声仿佛来自异次元的奇怪宣言自顾自开始，尔后又任性地结束之后，玉茧场馆内顿时爆发出巨大的纷扰，绝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声音的主人在说什么。
所以，疑惑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小吵杂，在人群中迅速蔓延，转眼已经演变成了不安与恐惧。
约千名大多互不相识的人，被丢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监禁，巨大和空旷反而成了细小和狭隘，人越多，心越慌。当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撩拨，人群内便会被投下恐惧的种子，然后绽放成恶的花朵——
当然不止这种精神上的，现实也有，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躯体，被方块体切割后，绽放出的一朵朵鲜红之花便是，而这也正是之前提及的惨叫声的来源。
然而奇特的是，不消几秒，触碰到血液的地面和墙壁瞬间便将血红吸收了去。
转眼，玉茧又恢复了那般的敞亮与透净，好似容不得半点污秽。
若是直接被切割断气的话，可能还好些，整个人都会被玉茧直截了当地吞噬，反而是那些只受了轻伤而不致命的人士，眼看着自己的血滴落到地上，然后消失，简直像是在浇灌这片圣洁明亮的玉之宝地。
玉石自古还有辟邪的寓意，现在玉茧内的民众也许不会这么觉得了。
伊思开和索芙这边厢，眼前的立方体已经停止了旋转，达到指定的体积之后，就这么寂静无声地坐立在了地上，似一个无声的白净胖子。
安静，出奇的安静，仅仅是指伊思开和索芙身处的这个小空间之中，仿佛刚才发出尖锐破空声来自于别的宇宙，二人互相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又看着周围，再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大立方体。
这个约莫1.5立方米的大方块，就这么突兀地凭空出现，然后矗立着。
然而不管怎样，是调查方块也好，或是本能地逃里这方块也罢，呆坐在地上的伊思开甚至都想直接跑出去这巨大的玉茧，但首要的事情是，他必须先把身子立起来，但他止不住颤抖的双腿好像完成不了这样简单的命令。
索芙也在一旁完全不知所措地瘫坐着，显然是刚才的一切太过突然，信息太多，大脑一时间处理不过来，让她只能在原地懵圈。
在搞清楚这莫名其妙的杀意方块产生条件之前，二人均不太敢轻举妄动，但隐隐间，自幼爱看推理悬疑作品的伊思开，却是好像悟到了什么。
深呼吸了数次平复心情后，神经之间过多的递质终于被分解完毕，伊思开勉强地站起来，而索芙见状也依样画葫芦，正欲半身站起，然后向他靠近。
“泡芙，先不要过来！”伊思开看见对方有靠近的苗头，便立马示意她停止，紧急到连她小时候因为伊思开不识字而瞎取的外号，都被他喊了出来。
索芙楞了一下，以为伊思开是嫌弃自己，于是破口大骂：“好你个伊思开！！忘恩负义！刚才不是我推开你，你就没了！”
她是真的有些温怒了，不然不会叫伊思开的全名。
伊思开却是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的！我隐约觉得我们不要触碰到彼此比较好，无论是衣服上还是肢体上的！
方才电光石火之间，我们之间的立方体是凭空出现的吧？还好像是在你我相触之后？”
话毕伊思开指了指那些曾经爆发过惨叫，现在却只有一个个静谧大方块的地方，除开已经有一方死亡被吸收去的现场，大多留下有受伤群众的地方，都是有多人存在的小团体。
“……你有没有发现，爆发立方体的地方，都有两个人以上存在？”
省去故弄玄虚，伊思开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的猜测，又示意给了索芙看更远处一些成员间彼此无接触的团体情况，即便他们人数相较更多，但是却安然无恙。
他料想着此情此景虽然紧迫和有点无厘头，但如果对象是索芙的话，应该是能比较快理解的。
索芙却是被伊思开说得一愣一愣，毕竟刚才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正常人显然是不会去注意男女相触之类这种小事的吧？
但那学生时期遭学霸们嫉妒的脑子在接收到这些讯息后，也是飞速转了起来，明晃晃的大眼睛略转几下，就马上用略带镇定的声音回应道：
“这么一说……好像刚才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我是拽了你的衣角，这立方体才诞生的吧？
毕竟最开始，我发现你的时候，我俩肯定就有无意的相触，在座的旁人也是，但当时却是没有产生这诡异的立方体吧？”
说罢，她咬了咬下嘴唇，有点不确定，好像在思考着别的可能。
“是啊……警报响起之前，我和你靠的也很近，然而没有任何异常……”伊思开吞了口口水，大胆地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想法，“如果警报是游戏开启的信号，那就说的通了。刚才的广播声不是说了吗，游戏开启了。”
“游戏？”
索芙不解，身边明显是有人因此殒命了，什么游戏会这么危险？
于是伊思开将晕倒前发生的一切，包括晕倒前听到的那句话也告诉了她，奇怪的是索芙却说自己晕倒前没有听到任何话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长颈鹿先生变魔术一样就把她带来了。
“看来小伊你平时看的推理小说和漫画还是有点用噢，狠狠打了高中时郭老师的脸呢，她老说你不学无术的，哈哈哈。”索芙打趣道，生硬地挤出了一个鬼马的表情，想以此缓解紧张。
对于她的挖苦，伊思开苦笑了一下，当初读书时郭老师没收他的漫画书说他窝囊废干不成事的时候，好像笑得最大声的也是索芙你吧。
但这段历史经不起细想，当时可没有发生什么好事，他打算立马打断这并不好的回忆。
他瞥了眼索芙，她倒是好像很期待伊思开说下去，毕竟她也是当时杀人事件的见证者。
“嗯……不过都只是我的推测。真正要验证的话，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又是数十秒过去，相向而立的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产生任何立方体，也算是初步确定了伊思开的猜想，他故意话锋一转，转移了高中的话题，然后就快步走向人更少、更靠近边缘、且视野开阔的地点，示意索芙保持距离跟上。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临时据点，既远离了场内仍不堪的混乱场面，又能统揽全局验证假设的地方。
纵然他俩在短短数分钟内就回复了部分冷静，但这绝对才是不正常的表现，可能这归咎于伊思开职业上见惯生离死别；而索芙只是因为见到了老朋友伊思开而心安；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俩学生时代就经历过杀人案件，所有承受力比一般人要强。
但不论怎么说，玉茧内其他地方仍然异常混乱，是不争的事实。
可以料想到的是，在突然爆发的大规模残忍死亡后，大多数人绝对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发什么机关，于是都只能呆站在原地，但也许只是和刚才吓到腿抖的伊思开和索芙一样，只是想走走不动罢了。
“啊……难道……你是想……？”
索芙龇了龇牙，对伊思开做出了一个好像会很痛的表情，同时双手环抱着自己，好像这样能让自己显得更安全一点。
“是的……只要继续观察周围，就能验证我的想法。虽然有点残忍，但也没有办法了。”伊思背靠墙壁，有点无奈。
他的意思，自然就是在这警报声响起后，其实只要静静呆着，失控的人群中，总会有异性互相碰撞的情况出现的。
那不吉利的立方体，总会再出现。
果不其然，过了不久，一个失控的妇女便撕扯着嗓门，在人群中大喊着，在离伊思开二人数十米开外的场地内着了魔般嚷嚷着狂奔。
要是放在现实世界内的文明社会，一般人大概都是难以理解。但考虑到从苏醒到经历这莫名其妙的地狱光景，也不过短短数十分钟，有人精神失常魔怔了，也不算异常。
遑论从医的伊思开，索芙大概只是因为高中那件事，所以对死亡这件事有点儿免疫了。
正这么想着，那位魔怔的妇女，一个踉跄，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个呆在原地不敢动弹的瘦削小个子男人怀里。
他真的太瘦了，以至于隔着这么远，伊思开都能想象到他上衣下的一身排骨。
于是不出意料地，他被摔倒的妇女撞了个满怀，于是形成了一个狼狈的场景。
排骨男慌张地正欲张嘴大骂，伊思开却分明看见妇女与排骨男身体间开始生成一个立方体。
这次他和索芙都看仔细了，确确实实，高速旋转，却逐渐膨胀的小方块，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两个人中间。
不幸的是，魔怔女和排骨男显然没有索芙那过人的运动神经。所以下一瞬间，倒在地上的排骨男就被那方块残忍地碾进了地面，发出了骨肉分离的恶心声响，不甘停止、高速飞转的立方体更是将男人的肋骨甩的到处都是。
而魔怔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处于方块诞生时的上方，没一会居然被那离谱的高速猛地甩飞到了玉茧的墙壁高处，砰的一声闷响，化成了一堆汩汩冒血的肉泥。
血色瞬间消散吸收，好像不曾存在过。
然后，一个立方体就那么矗立在了那个地方。
纯白洁净，与世无争，仿佛周边的红莲地狱与它毫无关联。
偌大的玉茧内，本已如惊弓之鸟般的大众，即便不想看，但也被动静吸引了去，在目睹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后，场馆内，诡异地从混乱再次变为了鸦雀无声。
他们也许不是十分了解机制，但是个傻子都明白，轻举妄动，是会丢了性命的。
伊思开看了看隔壁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的索芙，眼神交换后，发生的一切仿佛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只要两个人相碰，一个高速旋转的立方体就会凭空产生在两个人之间。
所以【千人积木】……是这个意思吗？
积木？
后续还要拿这些方块来堆砌积木？堆起来干什么？爬上去？去哪里？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就像谜题会自顾自产生新的谜题，伊思开思考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哎呀哎呀，小兄弟，好像你也在和我想一样的事情呀。”
他寻声望去自己的右侧，是一个留着中分发的胡渣中年男子。
略带湿漉的头发下，是一双狭长尖锐的鹰目。
那是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伊思开总觉得他有点面善，但是紧接着发生的紧急情况却容不得他想这么多。
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的那种惊吓，全身血液凝固冰冷。
只因为长发男说话的时候，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