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的样子
从公安交管部门备案回来之后已经是晚上，由于苏妮儿不想在外面的餐厅吃饭，所以晨野是直接把饭菜打包回来的。
收拾了大电脑桌上的画板和键盘之类的东西，他们就把这地方当成了餐桌。
还是像之前一样，晨野把菜夹到苏妮儿的碗里，她自己用筷子试探着夹起来吃，但由于眼睛看不见，总是存在夹不起来的情况，或是夹起来又掉落的情况，看得晨野有些心酸。
而且由于不知道菜的大小，又不愿意张大嘴巴不顾形象地吃，所以她吃菜的时候总是碰得嘴唇附近都是油，需要不停抽纸擦，很麻烦。
也还好苏妮儿很坚强，心态好，不管失败多少遍，她总能亲平气和地重新尝试，有时还能开玩笑似地说一句‘哎呀，又掉啦~’之类的卖萌话。
吃过晚餐后，晨野帮苏妮儿收拾行李，他直接否定了苏妮儿想要把全部衣服都搬走的想法，只带了必要的东西，毕竟他还得照顾苏妮儿这个人呢，可没工夫再拉一个行李箱了。
东西之后再搬也不迟，总之这次就先把人带过去吧。
晚上九点过，全都搞定之后，也差不多是晨野离开的时间了，他向苏妮儿提出回家申请。
“苏妮儿，现在差不多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
苏妮儿正坐在床头抱着绒毛玩具玩手机，听见晨野要离开她立马不干了，取下耳机把头偏过来。
“不行，你走了的话我去卫生间怎么办，你今天就在这睡了啊，还特意跑回家干嘛？”
“在这睡？”晨野张开嘴，“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就这么决定了！”
像是害怕晨野反驳一样，苏妮儿赶紧重新戴上了耳机。
见她一个女孩都拉下脸来邀请他留宿了，再拒绝也显得太矫情，晨野便算是默认了。
洗个澡吹干净头发，他重新拿了套被褥铺在地板上准备打地铺，苏妮儿听到动静后机警地出声。
“你在干嘛？”
“打地铺啊，总不能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吧？”
“有什么不能的，你就和我睡床上啊，这床又不小。”
晨野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苏妮儿又接着偷笑起来。
“嘿嘿嘿，难不成你怕我吃了你啊？”
“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台词吧，你就不怕我吃了你么？”
“不怕啊，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苏妮儿说得很是笃定，她无所畏惧的态度让晨野有些生气，却又毫无办法。
“我....我真是服了你了。”
“哼哼哼。”苏妮儿对晨野的无可奈何很是得意，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被子的话你可不能跟我盖一起，自己重新拿一床盖。”
晨野听了真想打人，“怎么可能！我当然会重新拿一床盖的，不用你提醒！”
“呵呵呵...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反应好可爱啊，哈哈哈....”
见苏妮儿笑得花枝乱颤，晨野气得够呛，他总感觉自己刚才被调戏了一波，但就是找不到证据，总之就是很气。
把床铺好，睡前玩了会儿手机，接着关灯睡觉，房间突然陷入黑暗，晨野突然有些慌张，因为他一瞬间变成了瞎子。
眨了眨眼睛，他才总算是看见电源插座上微弱的指示灯了。
有光....真好。
他忽然有些感悟，对苏妮儿来说，这无尽的黑暗不过只是日常而已，她真的好坚强，说实话，晨野很佩服她。
察觉到晨野躺下之后，苏妮儿也收起手机躺下了。
“呐，晨野。”
“怎么了？”
“我能伸手摸摸你吗，我想知道你睡在哪。”
“要摸就摸吧，我就在你旁边。”
对于失去视力的苏妮儿来说，触摸是她感知周围环境的重要手段，她说要摸摸晨野实际上跟‘看看’晨野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并没有拒绝。
征得同意后，苏妮儿伸手在晨野的被子外面摸索着。
“你好像很瘦诶，你有多高多重啊？”
“一米八，一百四。”
“哦....那你还不赖嘛....”
“...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晨野是背对着苏妮儿侧身睡的，她的手却一直在他屁股上摸来摸去，搞得晨野很尴尬。
“我....就是有点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啊，这里应该是屁股吧，可为什么这么硬？”
“那是我收缩起来的臀大肌！”晨野没好气道，“一直有手在上面摸来摸去我怎么放松啊。”
“哦哦哦，抱歉。”
谢天谢地，苏妮儿总算收手了，但嘴上却发出感叹。
“果然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就是不一样呢，我从来就没摸过这么硬的屁股。”
没摸过这么硬的屁股？...这话让晨野怎么接啊？他索性不说话了。
“......”
“晨野？”
“嗯？”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脸，看看你长什么样子，真的，太想太想啦..”
晨野的心脏一瞬间都停跳了半拍，接着便如同逐日般鼓动起来，这种感觉很不妙，他好想驱散它。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眼睛鼻子嘴巴。”
“哼，这不废话么，还有呢，再形容一下啊，我看看能不能想象出来。”
“这你让我怎么形容？我又不是学美术的。”
“那就拿明星来打比方吧，你有没有长得像哪个明星？”
“我大学室友说我长得像厄齐尔。”
“厄齐尔？”苏妮儿有些懵，“那是谁？”
“一个世界级的足球运动员，前几届世界杯他都有参赛的，是个德国人。”
“啊，可恶，我没见过他，啊啊啊好不甘心啊，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去看世界杯！！啊啊啊！！！”
苏妮儿疯了一样大叫，趴在床上猛捶枕头，吓得晨野赶紧转过身来制止她。
“苏妮儿！？你别激动啊，至于吗？”
“至于！至于得不得了！！”苏妮儿顺着晨野握住她的手掌摸到他的衣襟，然后狠狠攥住使劲摇。
“我就是不甘心啊，明明我差一点就能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了！啊啊啊！！！”
这个女孩在发泄情绪，晨野忽然明白了，突然间失明，还是在这个奋斗的年纪，再加上视为生活意义的绘画梦想也随之破碎，她的心里肯定积攒了许多怨愤吧。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那丝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晨野尝试安慰她，他握住了苏妮儿的手，把它们指引向自己的脸颊。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就在这，你随时都能摸，现在摸摸看吧，我的脸随便你怎么摸都行。”
苏妮儿现在是真的很激动很不甘，她一点没跟晨野客气，颤抖着双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然而这种行为并没有使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她忽然崩溃了，扑进晨野的怀里嚎啕大哭。
“啊啊呜呜呜！！摸不出来，我摸不出来啊！呜呜呜....再怎么摸我也想象不出你的样子啊，晨野，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身上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啊呜呜呜...我不要瞎，我不要看不见啊....呜呜...”
面对哭嚎不止的苏妮儿，晨野只能像上次在医院里那样摸着她的头顶安慰她，他现在的内心无比自责。
都怪我，苏妮儿，如果不是我重生过来的话，如果不是我没有被车撞到的话....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半晌，苏妮儿哭够了之后，总算意识到刚才自己在干什么了，她轻轻离开了晨野的怀抱。
“不好意思哈，我太激动了，给你添麻烦了吧，真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苏妮儿忽然愣住了，接着用埋怨的语气道，“晨野你....你好狡猾啊，你这是耍赖你知道吗，你太狡猾了。”
“我...怎么了吗？”
“你总是对我这么温柔，你不喜欢我就别对我这么温柔啊，你这样会让我不由自主想要去依赖你你知道么，你太耍赖了。”
此时的苏妮儿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她的语气也仿若幼犬呜咽，听得晨野的心都快融化了。
“苏妮儿，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对你凶得起来啊，你要知道我不是不喜欢你啊，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什么？”苏妮儿的声音再次激动起来，晨野只是紧紧闭上了双眼。
“只是因为....我是个弱者啊，我没有你这么坚强，我不能为了你去改变，我割舍不下现在的生活，我做不到啊....我没有能力去爱你，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在一起。”
“呵呵呵...”
苏妮儿笑了，听起来并非嗤笑他的懦弱，而是呵呵呵的傻笑，晨野很懵，她不知道苏妮儿为何突然这么笑。
“我知道的，我是个累赘，呵呵呵...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能理解，呵呵.....换做是我也不会选择跟一个瞎子过，呵呵呵....”
“苏妮儿？”
然而苏妮儿并不理他，犹自傻笑不止，晨野开始担心起她的精神状况来了。
“你没事吧苏妮儿？”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苏妮儿一边傻笑着的同时躺了下去，躺着也还在一直笑，晨野越来越担心。
“苏妮儿，别笑，你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觉得很搞笑吗，呵呵呵，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呵呵呵...你不觉得很搞笑吗，呵呵呵呵....”
为了什么而活？
晨野皱起眉头，说实话这个问题他早就不去考虑了，因为人类就是这种动物啊，为了财富、美人、权力、名声，想要受人尊敬、受人称赞，为了满足各种欲求....
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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