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后的日子
在更靠北的地方，果然雪就更不容易融化。夜色四伏中我沿着健身步道又一次走到了操场。前些日子堆的雪球小了点，可是变得更加圆润，棱角都在阳光下融化，又在夜晚的寒风中冻结。有些像一个放大了的露珠，但却是坚硬的。
当下雪的时候，考研的日子就近了。
我记得师傅当时在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大家都把那条河埋在记忆的深处。日子回到天天复习的时候，而且越发的紧张。走廊角落原本总是在那背会书友腻歪一会的小情侣开始一整晚都在那里背书、晚餐时聚在一起吃外卖的同学们也没有彼此调侃。
他们讨论的是某一套题是不是马上就上市了，赶紧去买！就连灯光的颜色好像都变得更加昏暗，仿佛是为了降低亮度来延长照明的时间。
从教室离去的时间越来越晚、宿舍的门禁越来越松，阿姨似乎总是忘了锁门，以至于到了十二点还有人络绎不绝的回到宿舍匆匆睡下。原本就习惯了晚睡早起的张瑞，我都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那段时间他对我而言，只活在柳子明和韩老师的抱怨中。
“张瑞那个逗比烦死了，每天我刚好要睡着他就回来！”韩超刚醒过来，眼罩都没摘下就开口说。“我都能听出他的脚步声，大步大步的，关键是还很重！”柳子明接着附和。“今天晚上开他飞机！”郑书友也起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你们不是都睡了么？”我很好奇的问。
“就你睡着了，跟头猪似的。要不是怕吵到你，我们天天晚上开他！”我后悔自己补刀，跟师兄在一起待久了，话都变多了。
我记不起那时候是怎样的毅力支撑着大家，晚睡、早起。每一个都是努力奋斗的美好青年。哪怕到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样子真的很美。
有人说：“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很舒服！”成年之后我们不再会相信天道酬勤，不再有不可一世的傲气了。唯一努力的样子，依旧很美丽。
新的学校里，旱溪里还有雪没有融化，她们被那孤单而高耸的水塔挡住了阳光。爬满了水塔的红叶转瞬即逝，只有枯藤还紧紧缠绕。今年考研的你们，又要到了下载准考证的时候吧！
因为师傅说过：“下雪的时候，考研的日子就近了。”
我还记得那晚的心情，当时我已经跟小美说完晚安。准备睡觉了。
我把自己安顿好之后才突然发现大家竟然比往常要喧闹许多。热热闹闹的讨论起晚上要等张瑞回来开飞机！
“你从辅导机构订房了?”韩超问了一句，但是没有人回答。接着他踹了一脚床板。“活着不好么？”我探出头像向下看去。“你在问我？”他拿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脸上，一脸的疑问。“没有啊！我打算自己订，不着急吧！”
“那你今晚不打算下载准考证？查考点然后订房？”
“不是明天么？”
“过了十二点不就是明天么！”
听他们说了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困倦突然一扫而空。我突然被恐惧所围绕，明明知道自己的担忧是没有理由也毫无意义的，可我就是突然忍不住担忧。“我要是没能成功报名怎么办？我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不久白浪费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这句诗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经意间吟出了这首诗。就在此时张瑞一把推开了门，捂着腰哈哈大笑着。“栋哥，我给你们讲个笑话。”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刷着汤老师视频的果冻，然后冲着大家说。
“我一学姐，今天提醒我查准考证。然后我就跟她聊了一会儿嘛。她跟我说，她考研那年。哈哈哈哈……”你们先让我笑会儿，他倚着门
“有个同学，到了下载准考证的发现没有自己的信息。他们是第一年网上确认的，都没人去现场确认。而他又一直闭关锁国，所以……就错过了。”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柳子明模仿着他喜欢的一个喜剧演员。抬着手，顿了顿。开口道：
“三点一线日日学，一朝查询终点至。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丞相，汝道不孤啊!”
本是他们极为寻常的互侃，但与我而言却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样无理由的恐惧其实就是杞人忧天吧！现在想想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想法呢？大概正是因为我将那一场考试看得太过重要了。要知道，那可能是我大学里做得最符合主流价值观的事情了，不仅如此，在我心中那时一场自我救赎。
若是败，至少心甘情愿；若是做足了准备却连战败的权利也没有，岂不是让人绝望！
我压下心头的担忧，也和他们一起等着。
“徒弟，睡了么？又到下载准考证的时候了。马上就要结束了。”师傅发来消息。
“本来是睡了的，被宿舍的人吵醒了。”
“哈哈，悄悄告诉你没必要等着的。待会网站根本上不去，人太多了！”她接着又发了一个哭笑的表情。
“我有点担心自己没报上名，虽然我也知道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当我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之后，我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不等她回答我自己就放下了内心的担忧。如果担心有用的话，我们干嘛还要行动呢！我对自己说。
“你那天要说的故事，是不是没讲完啊！我感觉时间对不上啊！”我又问她。说完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加入了宿舍热热闹闹的打讨论。他们正在讨论张瑞的生活节奏——十二点以后回来，然后会半躺在床上代号耳机看视频，偶尔哭泣、偶尔憋笑。
“你们是不知道有多诡异，他在那一会儿哭，一回儿笑。我抬起头看见惨白惨白的脸反射着手机的亮光！”话锋一转又说：“真想过去揍他两下。”大家三言两语的控诉张瑞的行为。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在我睡着的时候，我错过了什么！
其实，说到底，大家都挺紧张的。所以彼此插科打诨。在黑夜里等待十二点的来临。不要几个小时，我们就会知道自己在哪里考试，又将在哪里订房。这些都是那个时候我们最关心的事情。或许，就连脑残粉的偶像受伤这样的“重大事件”都要靠边站。
“这一天天的，既想快点到考研的那一天，又想赶紧结束。我都想好考完之后要干嘛了！我先睡他三天三夜。”说到这，张瑞停下来道：“栋哥你到时候给我买饭哈，我一刻也不要离开我的床！”。
“我还帮你上厕所呢！你是不是觉得世界不够美好，想去另一边看看？”我才果冻大概还给了一个白眼给他，只是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
我记得，那是大家备考期间最热闹的一个晚上。一直到凌晨一点，大家终于对崩溃的研招网死心了。各自沉沉睡去，那天我难得的失眠了。听到了下铺的鼾声、对床梦中的呓语、张瑞夜晚的“诡异举动”。
躺了很久，我小心翼翼的起床去洗漱间，把冷水浇在自己脸上，换了片刻的宁静。推开门，借着窗外一点清冷的光辉，看见郑书友睡得十分安详。果冻似乎还在看汤老师的视频。我重新爬回床上，摁亮了手机——02：22。
手机里还有师傅发来的消息，02：00的时候发来的。“故事，只有讲给人听了才可以称之为故事！等这段日子过了，温好酒~”。我笑了笑，订了一个稍晚的闹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