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杀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8章 情窦初开时

其实,马交虎有很多事没跟何成刚说,也不能说,只能深深埋在心里,而这些事的发生,不知给他造成的是阴影还是阳光。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暑假开始了。

这天下午回到家中,就看到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约莫二十来岁,穿件藕色连衣裙。正站在客厅中和婶婶郑淑芬手牵手,兴高采烈的交谈。叔叔马仁卿则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仰面笑呵呵的瞧着她们。

马交虎恰值情窦初开的年龄,见状忙止步停在门口处,神情微微发窘,道:“叔、婶,我回来了。”说完,就准备去自己卧室。

郑淑芬冲他大声斥责,道:“阿虎,你都多大了,还没一点礼貌,见小姨也不打招呼。”马仁卿扭头看着侄子,仍旧笑呵呵,道:“阿虎,这是你婶最小妹妹,趁放假过来玩几天,按辈分你得叫阿姨。”

马交虎只得扭转身去,脸色十分羞涩,道:“小姨好。”

漂亮姑娘莞尔含笑,道:“你就是良卿大哥的儿子,挺帅么。”

马交虎举手挠一挠头,道:“叔、婶、小姨,那我回房间了。”

“去吧,去吧。”漂亮姑娘颔首示意,接着柔声道:“姐夫,往那边挪挪。”而后坐叔叔和婶婶二人中间,继续聊天。

马交虎便跑到小堂妹屋里,问:“和你妈妈说话的人,是你几姨?”马小玲写着作业,道:“她最小,是我五姨。”马交虎“哦”了一声,道:“她叫什么名字?”马小玲手捏钢笔侧过身,道:“我大姨叫郑淑兰,三姨叫郑淑梅、四姨叫郑淑芳,五姨叫郑媛媛。”马交虎迷惑不解,道:“但按道理来说,你妈妈她们都是淑字辈,为啥你小姨叫郑媛媛?”马小玲轻轻摇了摇头,遂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年轻人,你这个问题问的妙,待会写完作业,我去采访小姨。”马交虎嗔道:“傻丫头,写你的作业吧。”

在叔叔家里,他也只有和这个上初三的小堂妹在一起,说话做事才不用提心吊胆,才会觉得很轻松。

马小玲用钢笔点着作业本,道:“哥,这有道题我不会。”马交虎上学时可称得上班级尖子,不是语文课代表就是数学课代表。尽管才上高二即迫不得已的辍学了,但对于初中课程依然轻车熟路。他当即凑向前去,开始不厌其烦的讲解起来。马小玲听完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说这道题怎么解不开。”写完放下笔,又问道:“哥,你学习这么好,大伯咋不让你上学了呢?”马交虎倒退几步慢慢坐在床上,道:“正月十四,你大伯就去世了。”马小玲诧异道:“那春节我爸妈去你老家,就是给大伯奔丧的么?”马交虎点了点头,道:“对啊,你不知道?”马小玲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道:“他们没告诉我,说是去你家玩几天。”

一想起父亲,马交虎就觉得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悲伤,便岔开话题,道:“你的作业写完了么,还用不用我帮?”马小玲神秘兮兮瞅一眼房门,小声道:“哥,我想吃杏。”马交虎道:“杏在哪,我去给你拿。”马小玲到他面前,俯首贴耳,道:“后山有,咱们去摘点。”马交虎愕道:“还摘点,那不就是偷么?”马小玲抓住他的胳膊一边摇晃着,一边撒娇,道:“反正我想吃杏,你说怎么办。”马交虎笑道:“好、好,我去给你卖。”马小玲高兴的转个圈,道:“嗯,常言说时不待我,哥,咱们马上出发。”

兄妹俩蹑手蹑足走出卧室,刚轻轻推开防盗门。就听客厅里的郑淑芬大声道:“玲玲,你干什么去?”二人顿时吓得一跳,站在门口相对而视。

还是马交虎反应比较快,随即回道:“婶,玲玲有道题不会做,我想给她买本参考书,一会就回来。”

郑淑芬道:“去吧,别带着她瞎跑。”

“知道了婶!”马交虎拉住堂妹,迅速奔下楼梯。

等到楼下,马小玲调皮的向他做个鬼脸,道:“哥,你真厉害,撒谎脸都不带红的,小妹自愧不如。”

马交虎呵呵笑道:“死丫头,还不是为了你。”

马小玲茫然道:“哥,你不觉得很神奇么,只要一说你给我买东西,妈妈从不阻拦。”

马交虎当时也觉得很神奇,等后来离开叔叔家,对这里发生的桩桩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理解了。

所谓人间亲情,古人早就看得非常透彻了。

唐婉在《钗头凤·世情薄》中说:“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李渔的《意中缘传奇》更有名句:“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只喜添锦上之花,谁肯送雪中之炭!”意思是:人的感情凉薄冷淡,在别人得势时百般奉承,别人失势时就十分冷淡。人人都喜欢做锦上添花的事情,哪有人愿意雪中送炭!

马交虎虽然比不了李渔,更比不了唐婉,但他感悟的人生真谛,绝不亚于此二人。自从父亲去世,那些亲朋好友表面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却都各怀鬼胎,那个不想捞些好处,趁机占点便宜。

为此,后来他还写了首诗:“穷居闹市亲不寻,富隐深山友常临。人走茶凉情归土,谁及足下半捧尘。”

两人绕过小区寻找半天,方遥遥瞧见山腰间有个果园,树上挂满了碧绿油油的青杏,随风微微摇曳。

马小玲指着兴奋的喊道:“哥、哥,看到没有?”马交虎道:“嗯,看到了,你待在这别动,我去给你摘。”马小玲蹦蹦跳跳,道:“你小心点,里面还有条大狼狗。”马交虎听了大吃一惊,心有余悸道:“啊?你咋不早说?”马小玲眨眨眼睛,道:“笨蛋,我要告诉你,你还会来么?”马交虎叹口气,道:“叫人家看见了不好,我带你到街上买点行不?”马小玲捂嘴咯咯笑道:“哥,你也怕狗呀?”马交虎皱眉道:“废话,你不怕吗?”马小玲脖子一直,道:“我不怕,你等着!”说话抬腿要跑。马交虎急忙伸手拉住她,道:“还是你在这等着,我去摘吧。”接着挽起袖子,小心奕奕走向果园。马小玲随即蹲在地上,喊道:“哥,你小心点。”马交虎回望她一眼,道:“别叫了,乖乖等着。”马小玲顺手捡起一根树枝,跃起来道:“哥、哥,这个给你打狗。”马交虎戛然而止,瞪着她道:“你能不能闭嘴,等会人家听见咋办?”马小玲又吐吐舌蕾,紧张的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远方只有位农妇正在赶路,别处再无半个人影。

马交虎来到木栅栏墙外,支起耳朵聆听片刻。但除了阵阵风声之外,也没听见任何动静。他战战兢兢拉开栅栏,闪身跑进去。

里面不单只有杏树,后边还种了许多桃树,郁郁葱葱的整齐排列着,像群威武的将士,一座茅草屋搭在果园中间,门前砌了个泥坯土灶。

“哥,咋样?”马小玲探头问道。

马交虎一怔,沉声道:“你来干什么,快走,我去给你摘,桃要吗?”

马小玲也小声道:“不要,苦。”

马交虎道:“你别进来,我马上给你摘。”

马小玲砸吧砸吧小嘴,道:“也不知道杏酸不酸,一想我牙都快倒了。”

“嗨,那是谁家的小孩?”忽听有人喝道。

马交虎爬上树刚摘几颗塞进兜里,闻喝登时吓得浑身一抖,双腿圈着树干,“呲溜呲溜”滑坠下来,拽住堂妹的手,道:“快跑,有人来了!”

身后那人高声大骂,道:“特么的,杏还没熟就来偷,下次再叫我看见,老子打断你的腿!”

兄妹俩奔出两三里地,才到小溪旁噗通坐在地上。

马小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哥、哥,你、你偷了几个?”马交虎从兜里掏出一把青杏递给她,道:“你呀,真不愧是个吃货,记吃不记打,给你。”马小玲接过用溪水洗干净,放在嘴里一嚼,立刻捂住腮帮子,眯起大眼睛,道:“哎哟妈呀,好酸呐。”马交虎哈哈笑道:“傻丫头,杏到七八月份才熟,这时候吃,那能不酸吗。”马小玲将剩下半颗送到他嘴边,道:“不行,你也得咬一半。”马交虎忙向后躲避,道:“我又不傻,不要。”马小玲猛冲上来,不依不饶道:“我都吃了,你不吃不行!”冲得马交虎遂不及防,仰面倒在地上。他紧闭嘴唇躲闪着,道:“不,我就不吃。”马小玲使劲摁住他,道:“不行,快张开嘴!”马交虎搂住她往旁一翻,道:“打死我、我也不吃。”蓦地,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大脑中胡冲乱撞。他张口咬着青杏,道:“我吃。”马小玲见他突然一副痴呆神情,自知有些失态,慌忙爬将起来捋捋头发,羞得面若桃花,道:“酸不酸?”马交虎缓缓站起来,道:“太晚了,咱们该回去了。”马小玲略点了点头,然后乖乖跟在后面。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默默走着,到家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郑淑芬见小女儿衣服粘着泥土,瞪大眼睛,问道:“玲玲,你不是和你哥去买书吗,怎么弄这么脏,是不是又到哪疯了?”马小玲低眉垂眼,道:“回来的路上,我不小心绊倒了。”说完,匆匆跑进自己卧室。郑淑芬打量着侄子,道:“阿虎,她怎么回事?”马交虎支支吾吾,道:“路上有块大石头,我没扶住。”郑淑芬皱眉埋怨,道:“你连妹妹都管不好,还能做什么?”

却听郑媛媛从客厅走出来,道:“姐,小孩子嘛,磕磕碰碰很正常。菜炒好没,我帮你。”

郑淑芬冷哼一声,道:“小?他都快二十了,连个妹妹都看不好,窝囊废!”

马仁卿叫道:“阿虎,你过来。”

“来了。”马交虎委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马仁卿坐在沙发上,小声道:“阿虎,你婶就那脾气,你听话点,知道吗?”

“我知道了,叔。”马交虎点一点头。

“行了,去洗洗手准备吃饭。”马仁卿摁着电视遥控器道。

晚饭时间到,桌上的饭菜甚是丰盛。叔叔婶婶小姨、堂姐堂妹阿虎等六人,其乐融融啊围坐一起。

说也奇怪,平时叽叽喳喳的马小玲,竟然一言不发,只顾着低头吃饭。

小姨郑媛媛笑道:“你个小机灵鬼,怎么今天哑巴了?”

马小玲匆匆扒拉两口饭,道:“你们吃吧,我回房了。”

郑淑芬惊讶的看着小女儿背影,道:“阿虎,下午你们俩到底干什么去了?”

马交虎惶恐不安,道:“没干什么,就是到街上去买书了。”

郑淑芬惑然道:“书呢,给我看看。”

马交虎迅速想出理由,道:“人家说卖完了,等过两天才有。”

郑淑芬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马仁卿乐呵呵端起酒杯,道:“没事,小时候不经常摔么。媛媛,你陪姐夫喝几杯。”

郑媛媛娇滴滴,道:“好,我试试你的酒量。”

马交虎乘机起身,道:“叔、婶、小姨,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郑淑芬道:“一会等我们吃完,你把碗洗了。”

“知道了,婶。”马交虎逃也似的走向卧室。

只听身后郑淑芬说道:“这俩孩子买回书,咋都变得神经兮兮了?”

马交虎锁好房门,侧身躺在床上,立刻便想起下午那一幕,心里禁不住砰砰直跳。他赶紧拿本书,欲换换发昏的脑子,可越逼迫自己忘记,越想的格外仔细。他干脆念出声来:“叶风舟宝剑一挥,径向黑影人冲去......”

正当他心烦意乱时,“噹噹噹”有人敲门。

马交虎忽然从床上站起来,问道:“谁?”

门外传来马小玲的声音,道:“哥,我有道题问你。”

马交虎快步走过去,拉开门,道:“数学题还是语文题?”

挟着一股淡淡的、女孩独有的香味,马小玲穿着薄薄的睡衣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