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零用户界面:没有屏幕的世界
◎Andy Goodman
我们很快就会生活在一个新世界,一个不再被屏幕绑架的世界,这就是“零用户界面”的意义。我提出的这个概念颇具挑衅意味,当我提出零用户界面时,许多设计师发了很多愤怒的推文,因为我想完全去掉用户界面的这个想法有点冒犯了。
我们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设计界面上,因此一个再也没有界面的未来有点令人担忧,而我在这里所说的是非常具体的,我们将会脱离目前所在的这个被屏幕绑架的世界,以后界面将非常有可能不复存在。相关科技也在趋于完善,包括语音识别、传感器研制、人工智能、触觉反馈、手势控制、计算机视觉等。
我给零用户界面下了一个通用的定义,叫环境界面。就是说与我们交互的系统运行起来会非常低调,不需要我们给它任何的注意力,也不会干扰我们在真实世界的体验。Richard在一开始也提到了这一点,也就是我们的确需要回到过去。我们需要逃离屏幕,回归到人与人的交流,因为这才是我们行动的动力,屏幕成了一种媒介,让我们无法真正参与交流。
我认为这就是我的最终目的所在,至少是我的希望和愿景。我今天的演讲其实主要是讲故事,因为我们一般是在为明天而设计、为下周而设计、为明年而设计,如果不想想五年或者十年后我们会设计什么,就永远都无法为实现这一愿景而开始努力。当这些科技成熟起来并加以组合,我认为未来一定非常不可思议。
魔法与科学
科幻小说巨匠阿瑟·克拉克曾说:“任何科技只要足够进步,就会像魔法一般不可思议。”来看看我们现在拥有什么:功能强大的计算机能让我们与世界各地的人交谈,观看超高清的图片。如果我们把这些展示给五十年前的祖父母,他们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如果再想想我们如何习惯与设备交互,想想我们如何设计服务和产品,就会发现它们是极为线性的,即通过一系列步骤以线性方式完成某一任务。很大程度上,这是由所用设备的形式和功能决定的。但这不是大脑的工作方式,也不是我们的工作方式。
假如说你走在路上,这个简单的过程需要进行多种输入、处理、思考和任务,这都绝不是线性的。计算机系统本质上的工作模式是线性的,因为它们就是这样被设计出来的。
所以当我说这就像魔法一般时,我的一个好朋友对我很生气,他给了我一巴掌,说:“我们不需要总是得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时刻,有时候我就是想普通一点。”
对于这一切,有一个非常有趣但有点可怕的实验,它是在华盛顿大学进行的,参与实验的是两名科研人员Rajesh Rao和Andreas Sacco。他们使用了ECG帽,并对Skype进行了逆向工程,使得其中一人可以与另外一人进行精神交流,让对方移动手指。也就是说产生想法的人向接收想法的人的大脑直接输送电脉冲,然后通过神经系统使后者的手指移动。接收想法的人并不是必须要动手指,他可以选择停止,实验更像是神经性痉挛或抽搐。
这个实验对我来说很可怕,想想这个实验的潜在力量,想想它的后果。科技正在不断涌现并创造出许多可能性,我们需要预见一系列的危险。所以需要有人把这些用科幻表现出来,戏剧化地思考这些科技突破服务、产品和平台的可能性。
尼古拉斯·尼葛洛庞蒂在20世纪90年代曾写过一本著作,书名是《数字化生存》,他在那时就已经清楚地预见了数字文化的到来,彼时我们虽已开始进入数字化,但是数字化真正走向大众、为大众所用却是在最近才实现的。他的中心思想是我们正在从一个原子世界走向数字世界,从一个实体物质世界走向数字物质世界。我认为我们都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如今有趣的是,物联网、人工智能、内置智能和传感器正在终结这个过程。我们现在正趋向回归到原子世界——在某些方面,物体获得了生命和知觉,而其中存在的挑战物联网业内人士都知道,就是我们不希望物质世界出现延迟,我们不希望按键时由于延迟造成门铃不响或车门不开。
有很多科技能够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为了让魔法世界真正实现,除了在AI或者其他科技上取得突破,还必须要在网速、处理速度等取得突破。
而另一个方面,叫作机器进化。
机器进化——我们服务机器?我们运用机器?
我经过深思熟虑选了“机器进化”这个词。图中是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讽刺的是,第一台计算机根本不是计算机,它是一台织布机。这是1801年制造的提花织布机,也是第一台可以编程的机器,实际上它是用打孔卡进行编程的。20世纪50年代,打孔卡依旧在使用,这种科技寿命之长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你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们操作起来极为复杂,完全没有考虑到人脑,你必须要像它们一样思考才能使它们运行。这是这些早期计算机共同的特点。
1968年,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在硅谷向世界推出了如今被称为“展示之母”的一场展示,当时他展示了第一个鼠标、第一个图形用户界面、第一个视频会议等。这一切并不只是为了展示科技的迅速发展,其中有些科技并不是新事物,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是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就呈现出了一个可能出现的未来:人们将不再需要先掌握一台机器的工作模式,再使用它。
机器将会理解我们
这就是人机界面的开端,它力求让我们自然地与机器交流,同时机器能够改变自己来适应我们的需求。这些如今都能通过新科技得以实现,这种思想也变得百倍甚至千倍的强烈且有力。
一开始,人们只希望机器可以在某些方面解放人类,把人们从平凡、重复、枯燥、无聊的工作中解放出来,能够建立理性社会,帮助我们更好地决策,这种观念促进了像控制论这样的科学的产生。控制论基于虚设前提,即你可以用一种精确、科学的方式理解自然世界。而混乱恰恰是自然世界基本的组成部分,这个理想没能实现,我认为我们对此有亲身体会。
如今,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受机器的奴役,我们就好像是它们的佣人、门卫和修理工。我们花费大量的时间照顾机器,但是它们却并没有真正解放人类。
我认为一切都还没结束,世界会继续发展,直到抵达解放人类的时刻,只是我们现在还未到达。
而作为设计师,重要的是要思考这意味着什么,即设计环境系统意味着什么。它并不是传统型的视觉界面,我把它叫作“无为设计”。当你面前没有可见的物体可以进行设计时,就很难去理解通用语言会是什么。如今我们在声音界面方面取得了很多进展,有很多系统和标准。声音界面很久前就出现了,但是也有很多地方并不完善。而有些问题如果用声音界面解决会很麻烦,但是如果借助视觉界面就能更容易地解决。
零用户界面的可能性
如果屏幕不再存在,我们需要实现的操作和功能就会变得复杂。我曾做了几个实验,想看看是否可能出现一种通用语言如手势通用语言、触觉通用语言等。当然这些并不是我们要设计并实施的标准,我认为我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了许多可视的标准。并且我不认为以后会出现完全依靠直觉的系统和界面,这需要继续学习。而且作为人类,我们本身也很难一致地理解一些基本事物,例如一个抖动脉冲不能够经过数百甚至数千人依然保持一致。
有个实验很简单,就是让一个人骑自行车通过触觉导航穿越纽约,我们在这个人的脖颈两侧各放置了一个触觉传感器,引导他穿过城市。
但我们能通过震动来传达一些更微妙的东西吗?
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例如有车快速冲出,离自行车手非常近,我们能否通过一系列不断增强的脉冲来警示他呢?这能在世界上通用吗?我相信如果你身处这样的境地,并没什么时间去弄懂界面,必须要立刻领会提示。所以我们发现在某种程度上人们可以通过直觉理解事物。
手势控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例如调高音量有通用的手势吗?对于我或者我这个年纪的人,一个扩音器只要有旋钮和刻度,我们就可以理解旋转旋钮的手势是调节音量,但是对于从来都没使用过这种设备只有智能手机的人,他们调高音量的手势是不同的。
因此,在不同的文化背景,手势是难以通用的。
科幻逐渐变为现实的当下
设计科幻这个想法是由朱利安·布莱克在一个近未来时代实验室提出的,后来另一位科幻小说家布鲁斯·斯特林对它进行了推广,他说:“设计科幻就是故意利用剧情原型来停止对改变的怀疑。”
剧情原型来源于电影院,通过一个环境或者物体来讲故事,物体在环境中可以更快速、简洁地把事情交代清楚。例如《银翼杀手》就是通过呈现物体和环境的变化来交代剧情,它并不通过文字或者旁白来解释,这就是设计科幻。例如,这是一个肉质除颤器,它的用法有点可怕,像个器官起搏器,心脏病人可以把这个东西放在身体里。当然这并不是真的,但是会让人思考基因工程的未来是怎样的。
设计科幻的支持者说,展现一个想象的圆满的未来要比一个真实的粗糙的现实好得多,因为这实际上能让我们看到未来,它促进行动的发生。所有的科学家,包括所有开辟移动电话产业的电气工程师,都是《星际迷航》的死忠粉。他们就是想再造《星际迷航》中出现的物品、通讯器、传感机器等,除了我们无法实现心灵传动,其他所有的东西几乎都已经成了现实。
《银翼杀手》改编于飞利浦·K·迪克的著作《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他是一位卓越的梦想家。这部电影催生了当今很多对设计科幻的思考。例如我们会脱离触觉设备,我们的身体和整个人会成为界面。这个思想产生了很多反响,我们也根据它创造了很多产品。Kinect就采用这种想法并加以实现,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尽管Kinect现在已经终止了(我曾与Kinect的一位设计师交流,得知终止Kinect的原因实际上与动作追踪的精确度有关),但这个想法还是产生了影响。
另外我们正在不断实现另一位科幻小说家查理·斯塔斯所说的“整体历史”,即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可能被记录、存储、分析、解释并以我们希望的方式反馈给我们自己。我们很快就能拥有足够的存储空间,足够的带宽,足够的无人机、传感器、摄像头等设备在我们身边记录整个人生。
我们还将拥有新式传感器,例如在一项叫作“周围综合传感器研究”的MIT实验中,新式传感器仅仅通过倾听你身处的环境的声音,就能够准确理解发生的一切。无论是磨咖啡的声音、炉子开火的声音、燃烧器或垃圾处理器工作的声音,它都能事无巨细地加以辨别,了解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以下是我所认为的这些科技的最终目的:我们将不再需要去埋头做设备整天要求我们做的无聊的功能性事务,我们将能按照想要的方式来使用它们,去跟我们所爱的人交谈,与人接触,与人交流,而不是费心鼓捣设置,试图弄懂如何调整设备。这些设置完全可以自动完成。
我们现在还面临着数字成瘾的危机。有研究表明如今的青少年患抑郁症的概率大幅增高,还有自杀概率增高,主要原因就是社交媒体和数字成瘾。我们必须要采取行动。可能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更安全了,不出门也不会在真实世界遇到麻烦,但是他们一定会在数字世界遇到麻烦。
最近我在演讲时总会把无线耳机带在身上,我相信它们就是第一代零用户界面设备。其他设备也很好,但是对我来说,这件设备完全与我保持协调。
首先,它与我的身体协调;其次,它与意图和环境协调,它理解你在做什么,并且不需要与它进行交互,它会根据你的自然手势理解你的意图。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使用它,但是它真的太棒了。当你打电话时摘下一只耳机,通话会保持继续;然而当你听音乐或者广播时摘下一只耳机,声音会停止,因为它知道你摘下耳机时的意图相比打电话时发生了改变。前者是你可能想把其中一只耳机递给朋友参与到通话中来,但是当你在听音乐时,摘下耳机可能是想去听周遭环境发生的其他事情,而当你把耳机重新戴上,音乐会继续播放。
这种细微区别就是我所说的零用户界面,虽然有界面,但是你却不用顾及它,不用花费任何精力或者脑力让它做你想让它做的事。我们还没有完全实现这个目标,但是我们在接近了。
这对于我们设计师来说是个巨大挑战,因为这的确将会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塑造我们的社会和文化。作为设计师,我们必须要关心人类,因为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关心呢?
Andy Goodman
BCG Digital Ventures,体验设计副总裁
服务设计先驱者,全球设计领袖,在TED、SxSW、O’Reilly、DMI等多个大会发表过文章和演讲。在移动应用、银行、电信和新兴科技领域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深刻见解。目前带领世界顶尖的设计师团队为国际企业进行创新和孵化新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