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海棠春睡迟（中）
连思服走出丽藻宫的时候，手里握着药瓶，还特意回头看了眼丽藻宫内的海棠花，做得确实逼真，皇上可真是花了心思了，看来这份近十年的宠爱不像假的。
等在丽藻宫门外的忍冬见她家王妃出来了，便迎上来，“王妃娘娘，回府吧。”
连思服点头，两人正往宫外走，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的玄衣红赏，忍冬先跪下行礼提醒王妃娘娘。
“见过皇上。”
连思服也忙行礼，若不是忍冬她还不知这是皇帝呢，上次卫风陪着进宫她全程也未曾抬头。
“小皇婶不必多礼。”卫景让身边的宫女扶起连思服，制住了连思服的行礼，“若是让皇叔知道，我可就惨了。”
虽然皇叔比他大不了几岁，可他自小就最怕这个皇叔，他可不敢让小皇婶真的给他行礼，否则被皇叔知道了……卫景想起自己的皇叔就头疼，当初因为父皇突然病逝而引发了宫变之时，他和母后都是被皇叔救下命来的，他本来也觉得皇叔是要做这个位子，可谁知皇叔说是为他抢的，还说他还想多活几年不想像父皇一样死得那么快……卫景当时可真是哭笑不得。
父皇在世时，对他这个儿子严厉得很，却对这个小很多的弟弟很疼宠，他有时很羡慕父皇可以对皇叔和颜悦色的，可皇叔却劝他，父皇对他严厉是对他好，是按照一个帝王的标准来培养他的……
卫景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比他都小很多的皇婶，嘴角抽搐了下，皇叔拒绝了许多他或者宗室里安排的许多女子甚至是男子，最后突然让他派人到西越国提亲……不过，这位小皇婶长得似乎有些熟悉？
“抚儿不爱和东篱女子说话，这还是第一次见她邀请人到宫里来，若是小皇婶和她聊得来，还望皇婶多进来瞧瞧她。”
连思服应下，卫景又派了人送她出宫。
卫景在快要踏入丽藻宫时才想起，难怪觉得小皇婶的长相熟悉，这长得和他有点像吧？他长得又像母后……
卫景想到了父皇那一辈人的爱恨情仇，头又更疼了……说起来，他和西越国太子，还是表兄弟呢……
连思服才一出宫门，就见到了卫风站在一匹马前。
“出来了？回府吧。”
连思服闻言瞪了卫风一眼，就一匹马，怎么回？
卫风失笑，牵着马走到连思服面前，自己先上了马，又伸手邀请连思服。
连思服定定望着马上的卫风，她以前也好想出去游玩、骑马、参加一些花会，可太子哥哥从来不许她走出东宫……
“啊！”连思服才将手放入卫风手中，卫风大手完全紧紧包住了小手，另一只手则环抱在连思服腰间，使力将连思服抱上了马。
连思服小小一团，刚好窝在卫风怀里，卫风环在腰上的手没有放开，低下头温声道:“王妃的名字，取得甚好。”
“怎么好？”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在边关快一年，我便是如此。”
连思服闻言顿时羞红了小脸。
“坐好了，我们回家。”
寒夜直到骏马走远了才架着马车出来，接走了忍冬。
是夜，连思服望着手里的药瓶，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将药吃下去，把药瓶放入梳妆盒里，想起刚刚奔马回来时的感觉，或许她可以尝试一下做好这个王妃？
自卫风从边关回来，就变着法儿的带着连思服在上京游玩，今日去吃好吃的，明日又去赛马，后日去看了早春开的桃花……
连思服这才真真正正感受到什么叫放肆游玩，原来到处游玩的感觉如此美妙，那为什么太子哥哥从来不让她出东宫呢？仅有的一次，还是上元佳节夜里偷偷带她出去的……
卫风见连思服止了笑，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连思服摇头，本想说些什么，但见到面色匆忙的寒夜策马飞奔而来，便止住了话头。
“王爷！边关急报！皇上请您即刻入宫！”
边关？他曾经驻守的边关，是东篱、西越、南楚交界处……
连思服也听见了这个消息，便松开了卫风的手，“你去吧。”
未想这一别，卫风就直接出征了，再也没有回过府，不过留下了寒夜。
忍冬训斥了一番嚼舌根的下人，进了院子发现她家王妃静静立在院子里，知道王妃肯定听见了那些嘴碎的话，上前劝道:“王妃娘娘，别听那些人乱说，若王爷……又怎么会特地留下了寒夜？”
连思服勉强笑笑，谁让突然发起战争的是西越国呢？
忍冬见连思服面色勉强，又去了小厨房，准备看看有什么点心或吃食可以让王妃吃得下的。
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头借着忍冬去了小厨房的时机，快速到了连思服身边，塞给她一张小纸条，就低下头溜了。
连思服打开纸条，这……这不是太子哥哥的字迹吗？
连思服将纸条藏好，思索着如何支开忍冬和寒夜，但转念一想，就算支开了他们，还有暗卫呢，暗卫除了不进她院子，其余时候都是出门必跟的。
第二日，连思服带着忍冬上了街，又状似随意地选了个茶楼，在二楼选了个包间坐着，打发忍冬去买另外一条街的糕点。
忍冬想着寒夜就在楼下守着，四周也都有暗卫，就放心地去了。
连思服喝着茶，静静看着包间内的一面墙壁。
也没让连思服等多久，墙壁就自动打开了，从内走出一个人来。
“是你，太子哥哥呢？”
这人连思服也认得，是独孤或，太子哥哥的幕僚。
“见过九公主。”
连思服正想问到底有何事，就突感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连思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起身下地，打量四周，发现大致是在一个帐篷里。
帐篷？这里是战场后方？是西越国还是东篱国？
“九公主，不知您是否醒来了？卑职能进来吗？”独孤或估摸着药性过了，就带着一个临时找来的侍女过来了。
连思服见全身衣物完整，就叫独孤或进来。
独孤或先示意侍女进去，待侍女为连思服梳洗完毕，侍女才撩起帐帘请独孤或进来。
“这里简陋，九公主受委屈了。”
“我怎么会在这？太子哥哥呢？”
“太子在前方战场上，这里不过是战场的后方，离前方很远。”独孤或淡淡解释。
“那独孤先生带我来此地是为何？”
“昔日，太子将公主从冷宫里带出来，又日日让公主在东宫庇佑下生活，殿下曾保护公主，那公主又是否能为殿下做一些什么？”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记在心里，独孤先生要想说什么或让我做些什么，不妨直言。”
“不，公主，您不知道。”独孤或摇头，看着眼前的连思服，心里叹了一声，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啊，那种肮脏污秽从来没人想让她知道，如今，他为了保殿下，却要亲口揭开这一切……
“东篱国先皇后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东篱先皇、先皇后、与我们西越国皇上曾因缘际会相识，那时皇上也还未登基，有许多公子王孙都在勤园求学，美人是天下第一先生的大女儿，美人谁都爱，不过美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东篱先皇。”
“西越国皇上没有得到美人，迫不得已娶了第一先生的二女儿，因此，如今的东篱国皇帝与咱们的太子殿下，应是表兄弟。二女儿虽有三分像大女儿，但皇上还是心念东篱国先皇后，从民间让人找了许多与东篱国先皇后相似的女子进宫，其中，长得最相似的是您的生母，忆妃。”
“忆妃刚开始还沉浸在皇上的宠爱之中，后来得知不过是个替身时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好让皇上厌弃她将她打入冷宫。刚巧那一年，西越皇后因为宠妃的陷害缠绵床榻，太子不过十岁。太子小小年纪就通过皇后的念叨知晓了这些，看着他父皇宠爱一个又一个替身，甚至连他的妹妹也未曾幸免，就因为六公主的双眼像极了东篱国先皇后……皇后知道了这件事，恨自己护不住自己的女儿，直接吞了毒药……那年太子十二。”
连思服听到这有些沉默，六公主之前在东宫就是个禁忌，若是有哪位宫人不小心提了，太子哥哥便会大发雷霆，她也是到东宫后才偶然偷偷听到宫人提起。
“太子十七岁时，忆妃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托了人到东宫，求太子殿下照顾才七岁的你，初时太子并不理会，后来又想见见忆妃，想知道为何忆妃在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后那么决绝，不像皇后……等太子到了冷宫，看到九公主您的面貌，这才知晓为何忆妃后来在有了您还不愿通过您去复宠，反而是藏得死死的，身边只留一个聋哑宫女……”
“九公主您当时虽小，可容貌却像极了东篱国先皇后……这也是，太子从来不许您踏出东宫一步的缘由，他怕皇帝看到您，怕护不住您……就连皇帝偶然想起他还有个九闺女，也是太子殿下另外找了人去假扮的……”
竟……竟然是这样的吗？连思服听到一半猛然站起身来，听到后面又跌落回椅子上，先是不可思议，后又觉得有些恶心，让人不敢相信……
难怪……难怪太子哥哥从来不许她去见所谓的父皇，也从来不许她踏出东宫一步，甚至有一次她溜出了宫门不过几米远的地方，太子哥哥就杖责了当时东宫所有当值的宫人……
独孤或弯下腰，“还请九公主看在太子这么多年护您周全的份上，帮太子殿下一个忙。”
“什么忙？”
“西越国的战争并不是太子想要发起的，是皇上想夺回东篱国先皇后的尸骨，这才……如今，太子缺一个帮他从中与东篱国说和的人。”
“可我不认为我……”
“您有，东篱国的明王爷卫风，当时是亲自来找太子殿下，想要求娶您的。”只不过，独孤或没有说出藏在底下的交易。
卫风？是啊，东篱国那边的统帅是卫风……可她……
在连思服陷入思绪当中，独孤或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当即利落地在连思服颈后砍了个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