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四世之红莲夭（上）
做人第七天，连思服的红莲妖做人记事册子也记到了第七页，她刚学会做人没多久，一开始还是做人第一天时救下的卫姝教她写字，也是她提议让她将做人的时候遇到的事写下来，做成个册子，以后老了也好回忆。
老？她才不会老呢！她是妖精，只要一直修炼就能一直容颜不老！老，不存在的！
不过，记事册子？是跟写话本子一样吗？
开始连思服只会涂涂画画，后来逐渐可以写出这么一两个字，到第七天时，已经能完整地写下一句话了。
做人第一天，跟着一堆人去看热闹，原来他们都去看砍头。卫家满门，据说得罪了齐王，被齐王安了个罪名，一家人即将被斩首。
连思服跟着众人去看热闹，在台下好奇地四处打量，旁边的人都看着这个小姑娘，鲜少有这么大的姑娘不怕的。连思服看见高台上做着位玄衣男子，神情冷淡，听人说那就是齐王。齐王身边还有位绿裙女子，连思服觉得她好假，便没有多看。
转而看到了位红衣女子，连思服多看了眼，这女子长得真好看，一举一动都好似……哎呀就是话本子上说的美人，美人如花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连思服可以列举出许多不重样的词语，没做人之前，自有意识之日就听人念了好多的话本子，做人了后就想起了之前听过的话本子，学着上面的词语说话，就为了出来玩时能不被人发现她不是个人。
听到旁边的人说她是齐王妃，也是卫家的姑娘。齐王妃……是跟上面的齐王是一对吗？以后要双宿双飞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伉俪情深的人，看起来并不像啊。
卫姝拎着一壶酒，上了高台。
连思服看着她倒酒然后喂台上的人喝，暗暗记下她的动作，觉得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只是卫美人喂着喂着就落泪了，连思服看着美人落泪的样子，感叹着不愧总是话本子大篇幅描写的段子，就是所谓的我见犹怜梨花带雨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你？
卫姝喂过了台上的人每人一口酒，就抱着最小的侄子自己也喝了一口。
连思服听见她说，“卫家忠心为国，岂能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斩！我卫姝，今日不孝，用毒酒毒死了卫家人，卫家是被我毒死的而不是承受了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
连思服听见台下的人议论纷纷，太吵了，她还是第一天做人呢，乱糟糟的她都听不清楚。
又见卫老将军仰头看天，连思服跟着抬头看天，日头强烈，刺眼不舒服。
“老伙计，帮个忙，将我卫家上下都火葬了吧，骨灰也别洒在这片土地上了，我们卫家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付出了多少先辈的性命多少鲜血，到头来换得了什么！这片土地，我们卫家不敢待啊……”
站在连思服旁边的一位老头子沉默点头。
台下听见卫老爷子言论的人，议论声更大了，甚至有那看见卫老将军嘴角流出鲜血的样子，跪在了地上，“卫老将军，您请走好！”
连思服旁边的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下辈子就别投到这块土地上吧，这里不值得。”在他看来，皇帝昏庸，齐王目光短浅，这个国家还不知命运如何。
等刽子手确定卫家人都死绝了，齐王才带着身边的绿裙女子走了，听说，那位绿裙女子还是卫家的表姑娘。
表姑娘，哎呀连思服太清楚了，要么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家道中落父母双绝的小白莲花，要么就是内里黑心肝儿抢姐夫抢妹夫看上了表哥想要亲上加亲的黑莲花，话本子里写得多了去了。
荀老爷子吩咐手下的人收殓卫家的尸首，转过头来见连思服盯着远去的齐王一行人，温声问了句，“小姑娘倒是不怕？”
话本子上说了，要对年长的人有礼，连思服便回道:“怕什么，话本子都写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天道好轮回、举头三尺有神明。”
“小姑娘……你……可真是有趣。”
连思服指着那些尸首，问了句，“老爷爷，你是不是要烧这些尸体呀？要我帮你吗，嘿嘿，我会妖法，会喷火。”
荀老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谢过了小姑娘的好意。
连思服正准备走，就看见了两个美人，咦？
地上躺着的是那位红衣美人没错，地上站着的也是红衣美人？
连思服垫脚看了眼，发现站着的那位红衣美人并没有影子，有些好奇，这么快就变成鬼啦？话本子都没有这么快呀……
“小姑娘，你能看见我？”卫姝问。
连思服点头，又见卫姝面上欣喜，“太好了小姑娘，能不能帮我告诉你旁边那位荀老爷子，我给祖父他们喂的是假死药，会假死三天，请荀老爷子三天内带着他们出边关到邻国去。”她算过了，走水路的话，又是这种“扶灵”的船，水面上行走的船都会避让，再加上上下打点一下，接近边关了荀老爷子就有办法了，三天正好够。
连思服点头，“那你跟着我们，我有办法叫你见上这位老爷子一面。”
卫姝忙答应，就这样在荀老爷子收尸的时候，连思服就悄悄跟了上去，跟着荀老爷子到了一处农庄，连思服带着卫姝拦下了荀老爷子。
施法让卫姝现身了半柱香的时间，又留下荀老爷子和卫姝自己谈，连思服就自己到一边玩去儿了。
卫姝交代好一切，又过来连思服这边，“小姑娘，你是开了天眼吗？”
“开天眼？那是什么？”连思服表示，不懂就问，学做人第一要义。
“我已是鬼魂之身，不开天眼你又是如何看得见我？”
“因为我不是人呀，我是妖，红莲妖。我住在池丽山上，今天是第一天做人。”
卫姝想起了生前曾看过的志异怪谈便了然了，“你是化为人形的第一天吧。”
“对啊，我正在努力学做人。”连思服又想了想，觉得与其到处去学，不如好好请教一下面前这位鬼，“这位美人，你要不跟我回池丽山上去？我想跟你多学学怎么做人。”
“若是教导你梳妆打扮、习字描画就行，学做人的话……还是算了，我自己也并不过关。”卫姝想着也无处可去，与其四处飘荡，不如就去她说的池丽山。
“好啊，这位美人，小生这厢有礼了。”连思服很高兴，看来可以很快就学会怎么做人了。
“不是这么用的，你是女子，不用这般，来，我慢慢和你说，你有名字吗？”
“有啊，山神爷爷给取了一半，说我是红莲所化，就姓连，然后名字嘛，是我未成精前就曾经有了意识，听到有人念“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我觉得很好听就记到了现在，所以大名就叫连思服啦，不过因为我是第九个被山神爷爷带回去的，哥哥姐姐们都叫我小九。”
“原来如此，连思服，很好听的名字。”
“哪里哪里。”
卫姝听着连思服说的话，心想，确实该好好教导一下才行，否则就太让人哭笑不得了。
就这样，卫姝跟着连思服到了池丽山上，不过因为大家都出去玩了，山神庙里无一妖在，也就卫姝和连思服一鬼一妖。
“没事啊，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嘛，我们可以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自得其乐悠哉悠哉……”
卫姝当即将教导连思服的事提上了日程，就从说话开始。
红莲妖做人记事册子，第二页，即第二天。
今天学怎么说话和习字。
第三天，重复前一天的事。
第四天，同上。第五天、第六天均如此。
到了第七天，卫姝终于大发慈悲放连思服去玩了。
连思服开心尖叫，差点她就要给卫姝安上什么“灭绝师太”的名头了，学做人真是太辛苦了，连思服悄悄在红莲妖记事中写到。
连思服和卫姝一起撑着纸伞下了池丽山，忽见山脚下的亭子里，有位青衣男子等候在那，连思服见那男子看过来，又在连思服旁边看来看去，似乎在看还有没有别的人一样，连思服就问:“卫姐姐，那人你认识？”
“认识，是这个国家的十三皇子，赵朗。”卫姝突然看见了熟人，略有些惊讶。
“十三皇子？是皇帝的儿子吧，和那天见的齐王是一样的吗？”
“都是皇帝的儿子，只不过十三皇子还未封王爷，所以和齐王称谓不同。”卫姝解释道。
赵朗见连思服似乎真的在与人说话，面上又惊又喜，“姝儿，姝儿是你吗？”
卫姝更是惊讶，赵朗是怎知她在的？
“姝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问了国师，国师说你在这山上我便等在这里……姝儿，对不起，我来迟了。”他出使秦国时得知六哥做的事，等他赶了回来却发现事已成定局，还是国师告诉他姝儿魂魄在池丽山上，他才来此。
见赵朗一副情深似海痴心一片的样子，连思服颇为好奇，话本子写的爱情故事，总是有这么一位角色的，对主角美人情深义重甘当绿叶默默支持情深不寿无怨无悔，连思服出手施法，让即将阴阳相隔的苦命鸳鸯见上一见。
哎呀，不对，好像不是这么用词的？
“姝儿。”
“十三……十三哥哥。”
后来连思服走远了，就没有听到卫姝和赵朗说些什么了，虽然她很想听墙角，但貌似这是不大礼貌的行为？
不过，看着远处的卫姝和赵朗，连思服又默默记起了话本上写的，什么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什么天长地久情比金坚，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什么美好的词往他们面前套，都是很配的嘛，连思服托腮乱想。
赵朗与卫姝聊到了重新看不见卫姝后，这才向连思服走来。
“多谢连姑娘。听姝儿说，连姑娘想尝尝俗世的美食，不若让我做东，请连姑娘尝一尝，至于姝儿，白日总是不便的，还是让她回山上去吧。”
“可以，我都没问题。”连思服无所谓，她天天喝露水都快腻了呀，好想尝尝话本上提到的美食，什么金玉满堂四喜丸子红烧狮子头烧鸡烧鸭云片糕茯苓糕碧玉粳米，哎呀她都想尝尝！
赵朗带着连思服去了“云来楼”，要了个厢房，点上了一堆招牌菜，又嘱咐连思服慢慢吃，还说为她打包了一份让她待会带回去吃。
连思服一边吃，一边不停点头，“你真是个大好人。”
正吃着，厢房内的门突然被打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原谅林某的不请自来。”林玉自外头进来，就径直走向桌边坐了下来，“小姑娘不必拘谨，继续吃吧，人间有许多美食值得尝尝。”
赵朗打了声招呼，为连思服介绍，“这是国师和国师的弟子，苏行舟。”
国师？她知道呀，话本子里都写了，要么就是大反派，要么就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好人，不知道眼前这位国师是哪种人？不过，听卫姐姐说，这个国家的皇帝不行呀，昏庸无能只想做神仙，那……“这位国师，你是不是拿了反派的话本子呀？”
苏行舟闻言瞪了一眼连思服，连思服又观察国师和他的徒弟，发现国师看他的徒弟的眼神是无奈又宠溺，就跟赵朗看卫姐姐的眼神差不多，于是，连思服又语出惊人，“你们是不是就是话本子上写的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啊？”
苏行舟的小脸顿时都红透了，就连一直云淡风轻的国师大人，耳尖尖也红了些许。
“你们要不要写一本话本子呀，题目我都给你们想好了，就叫国师和他的徒弟不得不说的故事，或者禁忌之恋师徒向，要不就震惊！原来国师大人对他的徒弟竟然做了这种事！还是叫清心寡欲内心腹黑攻与纯良小白兔受二三事？”连思服后来越学越多字，都不满足记自己的做人记事了，还想写别人的事！
林玉递给连思服一块玉牌，“此物能遮挡一二你身上的妖气，我来是送此物的。”
连思服莫名其妙收了块玉牌，又带着一堆美食华服珠宝胭脂水粉之类的，被赵朗送回了池丽山。
赵朗说要送连思服上山，被连思服拒绝了，她可是妖啊，这么点东西通通都能搬走不是问题！
又抱又拎着一堆东西回了山神庙，发现她有几个哥哥姐姐都回来了。
众妖帮连思服拿了东西，四姐嘴上嫌弃，“小九啊，你这拿的都是什么啊……”
“是个大好人送的，四姐，有你最喜欢的胭脂水粉！”
“真的吗真的吗，在哪在哪？”四姐从五哥那里夺过来放着胭脂水粉的小箱子，“小五啊，不要和姐姐抢，乖啊。”
五哥瞪了一眼，待四姐拿了跑回自己的房间后，又从怀里拿出早就藏好的一份，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还藏了面小银镜，简直美滋滋！
“小九小九你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啊！”这是爱吃的八哥。
“有有有……在这……”
“小九有没有首饰啊，我上次看上了金钗，可贵了都没舍得买！”这是六姐。
“有啊有啊，大好人可大方了又有银子！”在连思服看来，赵朗确实是个话本子上写的移动的钱袋子！
“好了，你们赶紧让小九休息休息，小九，逛了一天，累了吧？”这是温柔的三哥。
“三哥我不累，太好玩了，人间真的好好玩！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
三哥揉揉连思服的头，“好玩下次再去玩，不过要多加小心，许多凡人对我们妖一向是惧怕甚至想要加害的，你们也是，出门一定要小心。”有一群总想着吃喝玩乐的弟弟妹妹，三哥简直是操碎了心，少不得对他们多加提醒。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三哥你总是这么啰嗦！比大哥还啰嗦！”
“大哥只一心忙着修炼，那就是个修炼狂魔！”
“那还有二姐呢！他也比二姐啰嗦！”
“二姐忙着和小七卿卿我我，那两个妖不提也罢！”
“就是就是，那两个简直就是妖中败类，”四姐放好了胭脂水粉就从房内走了出来，“要我说，二姐简直浪费了我们妖的美貌，像我们这样貌美如花冰肌玉骨身娇体软媚骨天成的妖女，就该去诱拐一个又一个的人类，何必单恋一枝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四姐你怎么小九上身了啊，你又不是第一天做人了，醒醒做个正常的人吧！”八哥吐舌“略略略”地嫌弃道。
“好啊小八你取笑我！你给我等着！”
四姐追着八哥，八哥顺势躲到了连思服后面，连思服却将八哥推到了四姐面前，“哼，八哥谁叫你刚刚说我不是个正常的人！”
“小九小九我错了！四姐我也错了！我可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浪子回头金不换！”
“好啦，你们就别逗小九了。”三哥制止了几个妖的胡闹。
“对了，三哥，你们都见过卫姐姐了吗？”连思服想起来赵朗还买了香烛给卫姝呢，她得拿给卫姐姐。
“见过了，山神爷爷和她在后院泡茶闲聊。”三哥闻言点点头，心下却是颇感美妙，山神爷爷总是嫌弃他们这些妖笨手笨脚的，怕泡坏了他珍藏的茶叶，老是对他们多加训练，这下来了个之前是个人的鬼，总算将他们从泡茶的训练中解救出来了。
“这里还有茶叶，我拿去给山神爷爷！”
连思服蹦蹦跳跳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