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喜剧卷一(莎士比亚全集·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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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第一景 凤凰店门前

[大安提福,大德洛米奥,金匠安吉罗,商人巴尔萨泽同上]


大安提福 安吉罗好大爷,只能请你多包涵了,

我妻子可厉害,我回家晚了,要发火;

请跟她说明,我是逗留在你店铺,

瞧着你为她打成那一根金项链,

你明天就把那项链给她送去——

可偏是这一个奴才,顶着我,硬说是

在市场上碰见我,还说挨了我的打,

还问他什么一千个金马克在哪里;

还说我不认我妻子,不承认我有家。

你这酒鬼,说这番话是什么用意?

大德洛米奥 少爷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可我知道

我知道的是什么:你在市场上揍了我——

我给你看我这手臂,要是我这皮肤

是羊皮一张,你赏我的老拳是墨水,羊皮,指中世纪用以书写的羊皮纸。

你的“笔迹”会告诉你怎么一回事。

大安提福 我看你是一头蠢驴。

大德洛米奥 我只怕倒也是;

我本不该受那些气,挨一顿揍,

挨了踢,我就该踢回去,所以你最好

离我远一些,留神我蠢驴的蹄子。

大安提福 巴尔萨泽大爷,你有心事吧,但愿得我家的款待能表示我真诚的欢迎。

巴尔萨泽 我看重的是你的欢迎,并非那款待。

大安提福 大爷啊,塞满了一桌子欢迎的话,

抵不上一盆入味的好肉或好鱼。

巴尔萨泽 好鱼好肉很平常,伧夫俗子也能办。

大安提福 口头的欢迎很平常,无非是一句话。

巴尔萨泽 热烈的招待,冷冷的菜,吃得好称心。

大安提福 对吝啬的主人,省俭的客人是这样。

我酒菜很平常,希望能配你的口味。

在别处你吃到的菜肴,也许更丰盛,

可不会受到那么热诚的欢迎。

走近家门口

且慢,大门紧闭着呢。

向德洛米奥)快去叫门。

大德洛米奥高声呼唤

毛毛,白丽姐,玛丽安,雪莉,琴妮!

小德洛米奥在门内应声

木头人,蠢驴,笨鸟,白痴,小丑!小德洛米奥始终留在台上,观众可以同时看到大小两个德洛米奥一板门之隔,相互对话。

在门外闹什么!快给我走得远远的!

你呼唤小妞儿,一喊就是一大箩。

一个已经太多啦。给我滚远些!

大德洛米奥 哪一个傻瓜在守门?我家少爷

在街上等开门呢。

小德洛米奥 叫他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免得站得太久,双脚受了凉。

大安提福 门内说话的是哪一个?喂,快开门!

小德洛米奥 好,你先说:开门为什么;然后,

我回答:什么时候把门儿开。

大安提福 “为什么”!回家吃饭呀,我还没吃饭呢。

小德洛米奥 今天可不行,改日有便请过来吧。

大安提福 你是谁?——不让我踏进我自家的门!

小德洛米奥 这会儿,我是看门的,我名叫德洛米奥。

大德洛米奥 奴才!你抢了我职司,还盗我的名!

我这名字可没给我带来好名声,

倒是为我那职司,挨过不少骂。

要是你,今天冒充德洛米奥,顶替我,

那么你那张脸儿也该换一副,

要不,把你的名字改一下——叫“蠢驴”。


[女仆露丝自内室上]


露丝门内)外面吵吵闹闹的,怎么一回事呀?门外都是些什么人?

大德洛米奥门外)露丝,让咱们家少爷进来吧!

露丝 不行,他来迟了一步;你就这么回你家少爷吧。

大德洛米奥 老天爷,多好笑啊!说一句成语给你听吧:——有心拄一根拐棍闯进你的窝,行吗?拄一根拐棍,疑为以流浪者自喻;全句意谓能否在此借宿,但另有轻薄妇女之意。

露丝 回你一句成语吧:——太阳几时西天出,倒要请教你。意谓别痴心妄想了,是拒绝之词。

小德洛米奥门内)要是你的名字叫露丝——露丝,你回他这句话,太妙了。

大安提福门外)你听到了吗,臭丫头?你会放我们进去的,

是吗?

露丝 我不是已对你说了吗?

小德洛米奥夸奖她)对,你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大德洛米奥 来,帮个忙。(几个人一起打门)打得好!你一拳我一拳,一拳接一拳!

大安提福叫门)你这个小贱货,快开门!

露丝 给谁开门呢?——我倒要请教。

大德洛米奥 少爷,狠狠地打门。

露丝 只管敲吧,敲到你手都疼了。

大安提福 待我把这扇门打落了,看我不把你打得哇哇叫,你这臭丫头!(继续打门

露丝 跟他们闹什么呀,手铐脚枷,衙门里有的是。意谓骚扰民居,告到官府,自会依法严办(上枷示众等)。


[阿德丽安娜出现在楼梯头]


阿德丽安娜 是谁聚集在大门外,吵闹个不休?

小德洛米奥 依我说,你们这城市捣蛋鬼真不少。

大安提福叫门

妻子呀,是你在里边吗?你早该出来了。

阿德丽安娜 你的妻子?该杀的!快给我滚远些!

和露丝入内

大德洛米奥慰问东家)打在你身上,痛在那“该杀的”心里。意谓她方才骂你,就算是骂那“该杀的”——反正你和那“该杀的”是一回事。

安吉罗 既不见款待,也没有一声欢迎——

不管是款待,是欢迎,有一样也就罢了。

方才只管争哪个好,谁知都落空!

大德洛米奥 他们就在门里头,少爷,叫他们欢迎咱。

大安提福 这是刮的什么风?我们就没法进大门!

大德洛米奥 给你说着了,要是你穿得太单薄,

屋里边,蛋糕冒热气;你这边:喝冷风。

太欺人了,少爷啊,怎不把男子汉气疯了!

大安提福向大德洛米奥

去拿个什么家伙来,我定要打开门!

小德洛米奥门内

你打破了门,我打破你奴才的头!

大德洛米奥门外

他尽是说空话,少爷,空话像空气,

他当面说大话,无异后面在放屁。

小德洛米奥门内

我可要打得你屁滚尿流?给我滚!

大德洛米奥门外

老是“给我滚”!求求你,放我进去吧!

小德洛米奥门内

好,等鸟儿没毛,鱼儿没鳍,再说吧。

[]

大安提福 得啦,打进去吧,给我弄一根铁棍来。

大德洛米奥 一根光光的、没羽毛的铁棍,你是说?

像鱼儿没有鳍,用一根光光的铁棍,

打进门里去,咱们拔他们的毛!

大安提福 快去吧,快给我弄一根铁棍来!

巴尔萨泽 请息怒吧,大爷,别干这一类事!

你这是往自己的脸上抹黑,还要

连累嫂夫人,她清白无瑕的品德

将因之受到人们的怀疑。一句话,

你们是多年夫妻,她贤惠端庄,

她举止稳重,何况又通情达理,

你向来心里很明白;这么一想,

就不会为今天这事儿,归罪于她了——

一定另有缘故吧。别再猜疑啦,

大爷,她事后一定会向你说清楚:

那是怎么一回事:大门紧闭,

苦了你进不去。大爷,听我的劝告,

且耐着性子走吧——咱们一起去

“猛虎店”吃饭吧,到黄昏时分,

你自个儿回家,那时候,你就会知道

这意想不到的挡驾,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天里,这会儿,正人来人往最热闹,

如果你,挥舞着铁棍,硬是闯进去,

闲人的流言蜚语,难免要传开了;

其实是谣传,外界还道是真相,

你素来清白的名声,难免给玷污了,

成为你一辈子洗刷不了的耻辱,

直到你进黄土,还背着这个坏名声——

坏名声,要知道,将会一代代传下去,

永远守住着——一旦让它把地盘占据了。

大安提福 你把我说服了,我听你的,悄悄走开去;

心里有一肚子气,且去散散心吧。

我认得一个小妞儿,人品还不错,

伶俐乖巧,能说会道的,真动听,

又风骚,又温柔,咱们去她那儿吃饭吧。

说到这女人,由于她,我常给我妻子

毫没来由地责怪。咱们这会儿

就去她那儿吃饭吧。

向安吉罗)你先回你店里,

取那金项链——这会儿该已打好了吧,

请你把这项链送到“豪猪”酒店去——

我们准备去那儿,把项链送给她——

接待我们的老板娘,即使没名堂,

也算是冲着我妻子出口气。快去吧。

我家的大门,偏不肯为我而打开,

且敲另一家门,看人家是否不理睬。

安吉罗 一小时光景,我就到你说的那酒店。

大安提福 好,这玩笑,可要破费我一笔钱。

[同下]

第二景 室内

[露契安娜和小安提福谈话上]


露契安娜 怎么,你已把做丈夫的对妻子的本分

全忘了?难道说,正当爱情的青春,

我姐夫安提福,已枯竭了爱的源泉?

爱的华厦还没盖成,就已经倒塌?

你娶我姐姐,要是看中她财富,

为她的财富,也该对她多爱护啊;

要是你另有所欢,该暗来暗去,

瞒人耳目,只装得没这回事。

别让我姐姐看出你眼里有隐情,

别从你嘴边流露出你另有欢心。

说话甜,带笑脸,不露出半点痕迹,

做一个伪君子,设法瞒过你的妻。

哪怕你心变了,外表可老实正经,

要学会“淫邪”,举止像圣人。

要偷偷摸摸,——何必让她知情?

哪一个笨贼,把自己的罪行夸耀?

你双重打击她:冷落了她的合欢床,

又让她识破你的负心,在饭桌上。

干丑事,瞒得紧,还留得一个假名声;

出言不慎的亏心事,更叫人恶心。

可怜的女人啊,天生是柔心肠,软耳根,

只消你说一声爱我们,我们就相信。

你怀抱着别人,让我们偎依你袖管,

你们是宇宙的中心,我们围着转。

好姐夫啊,快进去,跟姐姐好言好语,

安慰她,唤一声爱妻,劝她别忧虑。

这假意的真心,虽说是做一场假戏,

可花言巧语,毕竟把气恼平息了。

小安提福 亲爱的好小姐,我叫不出你芳名,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我更闹不清;

凭你的优雅、你的智慧,你不比

超凡的仙后差,同样是人间的奇迹。“超凡的仙后”“人间的奇迹”云云,据英美学者的注释,喻当时的伊丽莎白女王。

指点我,妙人儿,怎么想,怎么说,怎么笑,

也好给我那愚昧的心灵开个窍。

怜悯我凡夫俗子,浅薄又卑下,

参不透你神妙高深的这一番话。

我的心,很单纯,许多事儿都不懂,

为什么你偏要我堕入五里雾中?

你是位女神,要把我铸造成新人?

我就此脱胎换骨吧——你主宰了我的心。

如果我还是我,那么我心里很明亮:

你哭泣的姐姐,她可不是我妻房,

她的合欢床,不该是我朝拜的圣地;

我一心想往、牵动我情意的,那是你。

美人鱼啊,别用你美妙的歌声引诱我,

在你姐姐潮涌般的泪水中给淹没。(希腊神话)半人半鱼的女妖,在岩岛上施展美妙的歌喉,引诱水手驶近触礁,船翻人亡。

为你自个儿,把诱人的歌喉施展吧,

在银色的波浪上,把你的金发铺展吧,——

那是我锦绣的卧床,我的天堂;

陶醉于无比的幸福,我满心欢畅,

只觉得我此时死了,死就是幸福,

哪怕让轻盈的爱情沉溺在海底!

露契安娜 难道你疯了吗?这番话,语无伦次!

小安提福 不是疯,是魂丢了——说不清怎么回事。

露契安娜 该责怪你这双眼,把人儿错看。

小安提福 只为你光芒万丈,照得我眼花缭乱。

露契安娜 去看你该看的人儿吧,眼光就清明。

小安提福 心肝儿,还不如对黑夜,闭上我眼睛。

露契安娜 你怎么称呼我“心肝儿”?去称呼我姐姐吧!

小安提福 你姐姐的妹妹。

露契安娜 那是我姐姐。

小安提福 不是呀,

是你,是我本人更好的另一半——

我眼中的眼珠子,更是我心中的心肝;

是我的命根子,我无限美好的希望。

有一日我升天,只为你是尘世的天堂。

露契安娜 这赞歌属于我姐姐,为她唱,才相宜。

小安提福 你就做你姐姐吧,亲爱的,我呢,就是你。意谓你认为我该和你姐姐结成一体,那么你做了你姐姐,我就和你结为一体了——“我就是你”。

我爱的是你,我要你做终身的伴侣——

你还没嫁人,我不曾把妻子迎娶。

答应我吧!

露契安娜 别说啦,少爷!这些话,我不听!

我去叫姐姐来,看她答应不答应。看她答应不答应,这既是拒词,也可能有她的心已被打动之意(贝文顿注释)。

[下]


[小德洛米奥疾奔上]


小安提福 怎么啦,德洛米奥,你急匆匆地往哪儿奔呀?

小德洛米奥 你认得我吗,少爷?我是德洛米奥吗?我是你的仆人吗?我是我自个儿吗?

小安提福 你是德洛米奥,你是我仆人,你是你自个儿呀!

小德洛米奥 我是头蠢驴,我是个给女人套住了的男人,不属于我自己啦!

小安提福 怎么是给女人套住了的男人呢?怎么不属于你自己了?

小德洛米奥 哎哟,少爷,我不属于我自己啦——属于一个女人了!她说她是我的主儿,她缠住我,不放过我。

小安提福 她凭什么说她是你的主儿呢?

小德洛米奥 就像您少爷说你是匹马儿的主儿,她也把我当作了一头畜生,说她是我的主儿——话不是这么说,并非我是头畜生,她是我主儿;应该说,她十足是个畜生,咬定了她是我主儿。

小安提福 她是个什么样女人呢?

小德洛米奥 她那个身胚真够你瞧的,要是她是个男人,人家提到他,总得添上一句“他老人家”,算我没运气,才会结这一门亲事,可是拿女方来说,这可是大有油水的亲事呢。

小安提福 大有油水的亲事,这话怎么讲?

小德洛米奥 呃,少爷,她是厨房里的丫头,浑身都是油腻腻的,我不知道该拿她来作什么用,除非把她当作一盏油灯,借她的光,我可以逃得格外地快。我向你保证,把她那身油腻腻的破衣裳烧起来,够你烧一个漫长的冬天;要是她活到世界末日,那么整个世界都烧完了,她还可以烧一个星期呢!

小安提福 她的皮色怎么样?

小德洛米奥 跟我的鞋底一般黑,可她那个脸盘还不及我的鞋底擦得干净呢。为什么说这话呢?她的汗水结成了一层汗垢,你一脚踏下去,管叫你陷了进去,连自己的鞋子都看不见了!

小安提福 只消用水冲洗一下,不就干净了吗?

小德洛米奥 不行,她那个脏钻进了皮肉、渗透到骨子里,哪怕挪亚时代的洪水,都洗刷不了!

小安提福 她叫什么名字?

小德洛米奥 她绰号“三尺三”,少爷,可就算是三尺三,去量她那个大屁股,还差得远呢。

小安提福 这么说她身架子很宽阔吧?

小德洛米奥 她从头到脚有多长,把她那屁股从这一半量到那一半,也足足那么宽。她的身子滚圆,就像一个地球。

在她的身上我找得出世界各国来。

小安提福 那么爱尔兰落在她身上哪一部分呢?

小德洛米奥 唷,少爷,那就是她的屁股呀;我发现那儿有沼泽地。

小安提福 苏格兰在哪儿呢?

小德洛米奥 我发现她手掌上有一大片干硬的不毛之地,干硬的不毛之地,取笑女仆干粗活,手心上结一层老茧。那就是苏格兰了。

小安提福 法兰西在哪儿呢?

小德洛米奥 在她的额头上呀,硬是跟她的头发过不去,有你没有我。当时英国人称花柳病为“法兰西病”,病人头发尽落。“跟她的头发过不去”云云,指秃发而言。

小安提福 英格兰在哪儿呢?

小德洛米奥 我寻找那白垩的岩壁,偏是她那两排牙齿没一点儿白的。我猜想该是在她的下巴上吧,隔着一条鼻涕,和法兰西相望。白垩的岩壁,指英国多佛的白色悬崖,隔多佛海峡(小德洛米奥形容为“一道鼻涕”),和法国相望。

小安提福 西班牙在哪里呢?

小德洛米奥 说实话,我没看到,只感到她喷出一股好热的气息。小 安 提 福 美洲和西印度群岛呢?

小德洛米奥 少爷呀,在她的鼻子上。只见红绿宝石、翡翠玛瑙,镶满了她那个鼻子——从上边的鼻梁往下直镶嵌到鼻孔眼儿。取笑她鼻子上长满了累累的疵疣。那儿喷出了热辣辣的气息——原来西班牙派出大批舰队,来掠夺那说不尽的宝贝啦!

小安提福 荷兰又在哪儿呢?

小德洛米奥 少爷呀,那是块洼地,太低了,我望不下去。总而言之,这个干粗活的丫头——这个巫婆,一口咬定她是我的主儿,一口一声“德洛米奥”,口口声声我早已跟她订下了婚约,我周身上下有些什么特征,她都说得出来——我肩膀上的斑记,脖子上有一粒痣,左臂上有一个大大的肉疙瘩,她说得我好不害怕。她准是个女巫,我赶紧从她的厨房里逃出来。我想,幸亏我对上帝一片诚信,我这颗心又是铁打的,要不然,就惨了,她准会把我变成了一头短尾巴的驴,罚我去推磨!

小安提福 你给我赶到港口码头去瞧瞧,

如果刮的是从陆岸出海的顺风,

我怎么也不想今晚再耽搁在这城市了。

打听到有帆船要出海,赶快去市场。

我就在市场上闲逛,等候你来找我。

要是谁都认得我,我却不认得谁,

那还是拔脚就走吧——赶紧卷铺盖。

小德洛米奥 就像撞见一头熊,赶紧,快逃命,

我只想逃避她——那自称我妻子的女人。

[下]

小安提福 尽是些妖精鬼怪,盘踞在这城市,

在这儿多耽搁,还不如赶紧走。

她口口声声叫我亲丈夫,我从心底

不愿有这么一个妻;倒是她妹妹,

一位绝世的美人儿,温文又可爱,

风度好优雅,听她的谈吐我心醉了,

她简直让我心猿意马,动摇了,

不免会干下错事,招来了祸殃,

快堵住我耳朵,不去听美人鱼歌唱。荷马史诗叙述奥德修斯航海返乡,从海岛传来一阵阵迷人的歌声,他赶紧以蜡堵住水手们的耳朵,使不受女妖诱惑。


[金匠安吉罗持项链上]这时场景已从户内转到户外。


安吉罗 安提福大爷——

小安提福 啊,那正是我名字。

安吉罗 我还能不知道你名字吗?瞧,金项链。

我本想给你送到那“豪猪”酒店去,

可打这项链费工夫,把时间耽搁了。

把项链递过去

小安提福 你把这个给了我,要我怎么处理呢?

安吉罗 悉听尊便了,这本是你定的货呀。

小安提福 我定的货?我没跟你提过这事呀。

安吉罗 不止谈一两次,你跟我谈起二十次了。

快拿回去讨府上尊夫人的欢心吧。

吃晚饭的时分,我随即去府上看你,

顺便收取打这根金项链的费用。

小安提福 请大爷趁现在就把这笔钱收下吧;

只怕过会儿,钱和项链都不见面了。

安吉罗 你真会说笑话,大爷。这就再见了。

[下]

小安提福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休想弄明白。

我只知道:没有人会这么蠢、没头脑,

锃亮的金项链送过来,一百个推不要。

在这儿落户的人,没必要耍心计,

你在街上走,自有人给你送厚礼。

有便船出海去,我立刻动身不耽误;

德洛米奥要找我,我且去市场踱闲步。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