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女王的契约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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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约瑟夫的故事--缄默的真相

我吓得呆若木鸡,我明白他的生命并未完结,而这正是不死的意义所在。她终于停了下来,把身体缓慢地转向左侧,好似链条拉动石像在慢慢旋转,她举起手,沙发旁边的油灯就升到了空中,然后落在这血肉模糊的一团上面,灯油洒了出来,火苗迅速蹿了上来。

他浑身就像脂肪一样燃烧起来j火焰跳跃着,从头到脚覆盖在这一堆黑糊糊的血肉上,鲜血似乎也成了火焰的燃料,刺鼻的浓烟里,夹杂着灯油散发出的恶臭。我跪在地上,头靠在门框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震惊到几乎要失去意识了。

我看着他被燃烧殆尽。我看着她站在那里,站在火光后面,在她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丝毫迹象显示出智慧、胜利或者任何意图。我屏息以待,等她把目光投向我。可是并没有。时间慢慢过去,火焰熄灭了,我这才发现她已经停止了移动。正如所有其他人曾经期望的那样,她又回到了彻底的缄默和静止的状态。

屋子里一片黑暗。灯火已经熄灭。灯油燃烧的气味让人恶心。她在闪着火光的余烬前驻足站立,周身包裹的麻布已经破碎不堪,使她看上去仿佛一个埃及的幽灵,镶金的家具在星光下闪烁着,式样、花纹带有典型的罗马风格,它的繁复多变和精巧细致,竟然有点儿像皇家陵墓的内室。

我站起来,肩部和胳膊隐隐作痛。我能感到体内的血液在迅速弥合伤口,可是创伤还是太深。我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愈合。当然,我能确定的是,如果我喝下她的鲜血,伤口的愈合将要快上许多,或许只是瞬间,那么,我们今晚就能启程离开。我就能带她远远离开埃及。马上,我意识到是她在叫我这么做。这些话,就仿佛一种感官的刺激,从远处传来,像呼吸一样,被我吸进体内。

于是我回答:我曾游遍世界,我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不过,或许,这段对话仍然只是我的想象。或许,对她如此柔和、温顺的爱恋,也不过是我的想象。我已经彻底疯狂了,我知道,除非遇到刚才那样的大火,这场噩梦永远、永远也不会结束,没有任何自然的衰老或死亡,像我曾经盼望的那样,能够安抚我的恐惧,缓解我的痛苦。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独自和她一起,在这片黑暗之中,她可以是一个凡人女子,在这里驻足,或者是一个年轻的女神,浑身充满活力,说着俏皮可爱的话,有着美好的思想和瑰丽的梦。

我靠近她,那一刻,她似乎就是这样一个温柔驯顺的女子,她的气息已经融入了我的体内,留待我去铭记,去欣赏。然而,我感到惶恐不安。她也可以像处置前辈那样处置我。但奇怪的是,她不会那么做。我现在是她的守护者了。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

不会。我应该理解这一点。我一点点靠近她,直到双唇几乎碰到了她古铜色的喉部,然后,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冰冷的手掌压在我的后脑上。我欣喜若狂,难以言表。你明白这种感觉。在开罗的时候,我向你灌输鲜血,带给你的也是这种感觉。在你展开杀戮的时候,同样能感受到它。你虽然知道,我所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快感,可是,我现在的感受比那还要强烈千百倍。我的眼中、耳中、心中没有其他,只有纯粹的快乐,纯粹的满足。

然而,我去到了远古时代,别的场所、别的房屋,我听到人们在交谈,听到战役的一方节节败退。有人在嘶吼,我对他的语言似懂非懂: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一个巨大而黑暗的深渊张开口来,要我落下去、落下去、落下去,然后她叹息着说:我不能再战斗下去了。

然后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沙发上。她站在屋子中央,表情如旧,此时已是深夜。我明白了许多许多事情。我明白了,几千年前,吸血者们曾经有过大规模的混战,有很多吸血者生来残酷无情,杀人如麻。他们不像善良的同类那样,热爱仁慈的大地之母,甘愿忍受饥饿,然后饮下献给大地之母的祭品的鲜血,他们简直就是死亡的天使,会随时扑向任何猎物,他们相信自己是万物循环的一部分,在这种循环里,任何人类生命都是无足轻重的,而生和死具有同等的意义,他们对此洋洋得意——只要他们愿意,就有权大肆杀戮,涂炭生灵。

这些可怕的神在凡人中也拥有虔诚的崇拜者,这些奴隶把牺牲品献给他们,却又在恐惧中瑟瑟发抖,因为,神若是一时起意,也可能将他们置于死地。这一类神统治过古巴比伦,统治过亚述,统治过名字已经湮没的古代城池,统治过遥远的印度,统治过更加遥远的国度,这些国度的名字我无法听懂。

而且,即使现在,在我静坐不语,为这些影像所震惊的同时,我仍然明白,这些神已经融人了东方世界,他们融入了波斯王国,在那里人们是国王卑贱的奴仆,而在希腊,人们会进行反抗,从而获得自由。

无论我们多么残酷暴虐,然而就算最低贱的农夫,对我们也是有价值的。生命是有价值的。而死亡只不过是生命的终结,当死亡的时刻到来,我们需要勇气才能面对,而荣誉却不容许我们逃避。死亡对我们来说并不伟大。实际上,我觉得死亡对我们并不具有任何意义。当然,生存是一种优于死亡的状态。

尽管玛丽将这些神的伟大和神秘展现在我的面前,我仍然觉得他们恐怖可憎。

我现在不能,以后也不会接受他们、拥戴他们,而且我知道,那种来源于他们的价值观,尽管可以使他们觉得自己的行径合情合理,却永远也不能使我原谅自己制造的杀戮,也不能使我为自己所拥有的吸血者的身份,感到一丁点安慰。

然而,我还是看见了这些神的力量,看见了他们无可比拟的魅力。他们的自由自在是我永远无法想象的。我看见他们对于冒犯者的蔑视。我还看见他们在异国拜祭众神的大殿里,头上戴着闪光的桂冠。

然后,我看见他们来到埃及,来偷盗父神和母神最为本源、神力无边的血液,还要确保父神和母神不会焚烧自己,来结束这些邪恶可怕的神的统治,只要这些神继续统治,善良的神都将厄运难逃。接着,我看见母神和父神被幽禁起来。

我看见他们被埋进地下的墓穴,闪长岩和花岗岩石块压在他们身上,只露出头部和脖子。

这样一来,邪恶的神们就可以喂给母神和父神他们难以抗拒的人类之血,同时不顾他们的意愿,啜饮他们脖子上的魔力之源。全世界邪恶的神都来到这里,在这最古老的源泉里畅饮。父神和母神在痛苦中厉声尖叫。他们哀求着,想要获得自由。可是邪恶的神毫不理会,制造这种痛苦是他们甘之如饴的事情,犹如啜饮人血一般。他们的腰带上坠着人的头骨;衣袍被人的鲜血染红。母神和父神拒绝接受祭品,然而这么做只能增加他们的无助。因为他们拒绝的恰恰是能够带给他们力量的东西,能够让他们有力气推开石块,让他们仅靠意念就能移动物体。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变得越来越强大了。这种折磨持续了一年又一年,诸神之间的战争也在持续,以生命为信念的派系和以死亡为信念的派系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终于,母神和父神缄默了,已经没有人能记得,他们上一次苦苦哀求,或者反抗,或者说话,是在什么时候。

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再也没有人记得是谁幽禁了母神和父神,又为什么一定不能放他们自由。有些人甚至不相信母神和父神是我们最早的祖先,也不相信他们的毁灭会波及旁人。那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而已。与此同时,埃及形成了今天的国度,它的宗教并未被入侵者所败坏,而是最终发展出了对道德的信仰,笃信一切生命无论贫富,死后都将受到审判,认为在世行善,死后便能超生。

然后,一天夜里,人们发现母神和父神逃脱了钳制,守护他们的人意识到,只有他们自己能够移动那些石块。在沉默中,他们的力量已经增长到无法估量的地步。然而,他们犹如石像一般,相拥着站在肮脏、阴暗的密室里,在这里,他们已经被幽禁了无数个世纪。他们裸露的肌肤微微发亮,所有的衣物早就已经腐烂掉了。

只有在啜饮祭品的鲜血时,他们才会移动,缓慢呆滞就像是寒冬里的爬行动物,时间对他们仿佛具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一年犹如一日,百年犹如一年。古老的宗教仍然强大,既不归属东方也不真正归属西方。吸血者仍然是美好的象征,代表着死后超生的光辉形象,哪怕是最卑微的埃及人都对此充满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