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活在过去的约瑟夫

一个持火把的家伙渐渐走近。我能感到其他人的期盼。当火光照耀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感到他们都很兴奋。我从这个家伙手里一把抢过火把，猛扭他的右手，他随即倒地。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让他四仰八又地躺在地上。这时候，其余的家伙冲了上来，我奋力挥舞着火把将他们赶开。接着，我反抗地扔下了火把。他们对我的这个举动始料未及，突然安’静了下来。兴奋感消失了，或者说，兴奋感为一种更加耐心、较少冲动的东西所取代。

他们盯着我们的鞋扣、我们的头发还有我们的脸。他们的表情如此忧愁，显得饥渴而令人厌恶。“滚回去!”我向他吼道。他遵从我的命令，从地上迅速地捡起火把。现在我十分肯定的一点是——我们正被极度的好奇所包围，而这正是我们最有利的一点。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的扫过去。

接着，我开始慢慢清理我礼服大衣和马裤上的泥土。我挺直肩膀，掸平我的斗篷，接着又用手整理好头发，抱着双臂站好。我目光炯炯地环视着周围，浑身散发出一种正义的尊严。我盯着那些吸血鬼们。周围是木头，松香，用于火葬的木柴，还有那些该死的火把。艾达不动声色地用手按着我的身子，提醒我要冷静。

“约瑟夫来了。”她说。不知道什么地方打开了一扇门。似乎那些被缚在墙里的家伙们全都痛苦不堪地请求着被宽恕，被解放。我们周围的吸血鬼们狂乱地大叫着，我所能做的全部就是不捂上自己的眼睛。一种强烈的本能让我不要去看约瑟夫。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再次揣摩着他的力量。

他背对木柴堆，朝着大圈中心走来，身边跟着居伊。火光中，我仔细打量着这位约瑟夫，感到震惊。我的震惊不仅出于他的漂亮，还来自他那张孩子般的脸上流露出的令人瞠目的天真。他的步履如此轻盈迅速，我甚至无法真切地看见他脚步的挪动。他的大眼睛里，并没有对我们的愤怒；他的头发尽管布满灰尘，却发散出微弱的红色光泽。

我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为什么如此神圣，我曾经和这个人同时站在圣坛前面，那时，我差点发现了什么，现在，我想再次把它弄清。如果我能弄清的话，或许我就能战胜他。我看见他似乎在用无声的语言回应着我。他那天真无邪的表情似乎是洒在地狱中的几束天堂之光，他好像是落进地狱的魔鬼还保持着天使的脸孔。现在怎么才能活下去，几乎所有人都在我们的对立面，除了居伊，我不由把目光重新放在居伊身上，他看上去像一具还有生命的僵尸。他的眼神疲倦呆滞，嘴唇扭曲，好像是在墓穴的另一边向我微笑，同时又对我心怀怨恨。

我扫了一眼艾达，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艾达从背心里取出一串珍珠念珠，把它挂在居伊的脖子上，又配上一个十字架。他恍惚地低头看着这小小的十字架，然后开始大笑。寂静中，我听见一直没有开口的约瑟夫低声说道：“一切都结束了。你们离开吧”，其余的人通通后退，用手捂着脸低语着。惟一的一支火把被挂在了墙上。我看着约瑟夫。我知道他并没有释放我们的意思。

他不动声色地赶走了周围的吸血鬼，只留下居伊陪在身边。这时，他又一次把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巨大的拱形屋顶下，足这个空旷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两个吸血鬼在看着我们。这一切，在微弱昏暗的火把光芒中，显得更加可怕。

他依然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约瑟夫?”我充满敬意地说道。“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慢慢地靠近他，观察着他脸上哪怕最细微的变化。“显然，你是他们的首领。你一定可以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

可是，我的这些话很难掩饰我真实的想法。我其实是在向他求援。我想问他，他是如何带领他们走到这一步的。他看上去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深刻思想。我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他站在圣母圣坛前面时，脸上那超凡脱俗的表情。我发现自己被这个默默站立着的人深深迷住了。

我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哪怕一瞬间的人类的情感!因为我认为智慧一定会反映出这一点。我的内心还存在着一些凡人的情绪，这时，我那凡人的情绪让我开口说道：“约瑟夫，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褐色的眼睛流露出犹豫。可是他的脸上又十分微妙地带上了怒气。我往后退去。

我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在圣母桥时他脸上表情的突然变化，跟这时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没有见过这样具体的、仇恨的表情，就连艾达也退到一边。我也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身边，和她的手臂相触。可是那仇恨般的裂痕这时又同样奇迹般的从他那完美的脸上消逝了。那张脸上又恢复了甜美、鲜活的男孩子的表情。

“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一个解释吗?”约瑟夫开口问道。他的目光转到艾达身上，接着又别过脸看了看居伊令人眩晕的身影，最后看着我。他说，“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们，你们在这里毁掉了些什么。”

他说道：“从一开始，这些秘密就存在着。”他的两手垂在身体两侧，毫不费力地说着这些话。“自古以来，我们这类人就始终出没于城市之中，在夜晚捕食人类。我们都是经过撒旦挑选出来的。想要加入我们的人都必须首先通过一百桩罪行证明他们自己，然后他们才能获得那永生的黑暗天赋。在他们的亲人面前，他们是死去了，”他说，“可是只要我们给他们注入一点点鲜血，他们就可以忍受棺材里的恐惧，等待我们的到来。到那时，而且只能在那时，他们被赋予黑暗的天赋。接着，他们被重新封存进墓地，直到他们感到饥渴难耐，必须要打破那小小的匣子跳出来。”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变得更加洪亮。

“在那黑漆漆的棺材里，他们知道那是死亡，”他说道，“当他们打破棺材和困住他们的铁锁再次起身之时，他们就明白了什么是死亡和邪恶的力量。那些虚弱的，无法打破棺材起身的家伙就很可怜。他们的哀嚎将在第二天把凡人招来，因为当天晚上不会有人回应他们。我们对这些家伙是毫不留情的。可是对于那些起身了的，啊，那些走在地面上，经受过考验，被净化了的吸血鬼们，正是黑暗之子。他们吸食着新鲜的血液，但还不能灵活的使用他们所拥有的力量。于是，在他们真正变得有力之前，时光将会让他们运用黑暗的天赋。同时，他们也必须遵守黑暗准则，那就是，我们必须和死人生活在一起，因为我们本身就是死人。我们必须回到自己的墓地。”

艾达皱紧了眉头，咬牙说道：“所以卡尔才难么恨你，你从不觉得这种教育方式是错的”，

“你瞧不起这些事，”他对她说。“卡尔也是如此!”他还是在颤抖着。“柔弱是他的本性，也是你的本性。可是，我告诉你，你根本不了解这些秘密!你就像砸碎玻璃一样把它们打破，可是你却毫无力量挽救你的无知。不经历这些，怎么成为合格的吸血鬼，怎么获得永生的勇气。”

他转过身，犹豫了一下，看着周围空旷的墓穴，好像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艾达挥开我的手臂。露出尖牙，向约瑟夫咆哮着“可是卡尔还是走到了阳光下，只不过是几十年和几百年的区别，我用善意一样可以塑造出像岩这样强大的吸血鬼，你没有看到他的能力吗。他才不到一百岁，他会活的比我更久”

我一直想看透他的想法，但是我所听到的是如此迷信，如此荒谬。他并不是那样的崇高，他的追随者们所不能理解的，他一样也不能。他还没有看到这一点，而却固执地认为他是正确的，这要糟糕一千倍!现在，我清楚地意识到他究竟是什么了——他既不是魔鬼，也并非天使，而是在黑暗中锻造出的情感。那个时候，人类是宇宙的中心，我们在里面自由游走；那个时候，每个问题都有答案。约瑟夫，一个来自旧时代的孩子。在他的时代里，女巫们还在月光下起舞，骑士们还在和龙奋战。

啊，忧伤的、迷失的孩子，你游荡在地下墓地里，而这墓地的上面，是一个伟大的城市，还有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纪。或许，你的人形比我想象中还要完美。尽管他是如此美丽，我还是没有时间为他哀悼。那些被囚禁在墙里的家伙正由于他的命令而饱受痛苦，那些被他派遣出去的人应该很快被召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