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断臂(下)
恩怨情仇摒莫急;
豪气干云月下棋。
烦心愁苦皆已弃;
怀揽红颜拒归期。
世间之女子哪有能经得起赞美之言。
静飘南则根本没有听到后话,心思全定格在前半句,而这只是一句简单提携之话,她面色变得更加红润艳艳,眼眸低垂害羞不已,语气缓和轻声遮笑说道:【万叔!您怎么还是那么会说话,哎!要是他能与您一样会哄人,即便我少活几年又有何妨!】
话语中,女子梨花带雨的眼神看着身旁昏睡的男子,万修长见时机不错,连忙问道:【老朽看来,你和他倒真是才子佳人般配的很,可老朽糊涂,不知这位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你如此屈膝变的这般的乖巧!】
静飘南习惯只听前话,自是欢心正要回答,可话还未说口,眼角余光瞥见周围食客纷纷凑耳旁听。
此时,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目露凶光,正要拍桌但怕搅了银发男子睡意,转身轻声说道:【你们怕是活腻歪了!还想苟活于世就把你们耳朵堵上,如若不然,那就把脖子洗干净,待会就去收拾。】
食客们多为剑客侠士,数张桌上放着参差不齐的武器不下三十余把,可面对这样的话竟然没人敢起身反抗,纷纷依她要求堵上耳朵,直至静飘南摆手示意,这才放下,想必她已经晾明身份。
静飘南伸出纤细如葱的右手在桌上沾些酒水写了一个【叶】,万修长立即心理神会,同时他也明白了她并非是一个有实力剑客,给她座次或许是因为她的姿色。可这个念头刚起便又打消,因为他无意中看到静飘南故意遮羞的左手。
这哪是一只女人的手!粗壮的手掌上虎口和指关节被一层厚厚茧子遮盖,虽然几道新旧伤痕错综已经愈合,但浓黑结痂让手变得更加难看。一个女子倘若放下美丽,那么她一定是为了到达一个目标,才会下得了如此狠心!
万修长错愕的指着她的左手,轻声问道:【你这样委屈自己,难道是为了他?】
静飘南连忙将左手用裙摆遮掩,生怕他在看到,面色娇羞不已,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万修长不再言语,良久的沉默。
天色将白,那些宿醉的食客大都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万修长归置整理好包裹叹息一声,起身出门,静飘南没有过问他去往何处,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
天色泛白,而此时距离康城不足二十里的西侧江门一处客栈又是另一番景象。这家客栈实在穷酸,外饰朽木斑驳内饰透亮破旧,厅堂扇门索性就用毛毡,屋内更无火炉取暖,整个客栈冷清异常。
这干冷气候从早上就已经有些苗头,魏雪风还躺床上沉浸在梦乡里,钟延坐在他的枕边。这一路走的太累,连续的奔波让这虬髯大汉都有些吃不消。
但钟延心里很是清楚易海楼绝不会善罢甘休,好在已经远离他的势力范围稍微有些心安,不过往后漂泊居无定所或许常会发生,想到这里不由唏嘘叹息,看着熟睡的魏雪风又心生疼爱。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响,随即门外传来伙计话语:【客官,来尝尝本店招牌米粥。】
钟延莫名起身,心里不由警觉起来,一个尖嘴猴腮的伙计站在门外听闻屋内没有响动,又说道:【客官多虑了,这荒郊的客栈本来就没有多少生意,这不感谢您的关照,掌柜特地让小的熬好米粥来送给二位。】
伙计说完将粥碗放搁一旁,侧耳旁听屋内动静,依然没有任何声响,思索片刻他决定透过门缝看个究竟,可就在他有这种想法向里面看时,门缝里突然出现一只眼睛与之相对!
【啊!】
他并没有发出第二声,甚至他的脚步都未挪开,就已经被钟延拖入屋内。钟延将门关实,一只手捂住伙计的口鼻,冷眼厉声说道:【再支吾一声,你就得死!】
瘫软在地的伙计早已瑟瑟发抖,听得这话连忙点头示意。
钟延见他这样,料定他不敢不从,松手缓缓说道:【你去把门外的粥给我端进来。】
伙计大气微喘哪敢不从,双腿打颤移步到门前,轻轻提开门栓,就连开门都异常小心,生怕有其他声响。
这时传来人声,问道:【哎,三儿,你怎么半天没说话!那人把粥拿进去没有?】
正准备端起粥的伙计不知何从,钟延连忙闪至他的跟前,悄声道:【跟他说,还没有。】
伙计摸了摸喉咙调整嗓音,楼下又有声音。
【三儿?】
【没呢,估计还在睡吧,我在这等会。】
【那行,你在这再等会儿,不过你小子可不许偷懒,中午大老板可要回来,你可要机灵点,别被他抓着正着!】
【好勒。】
这几句话语让伙计的脸色轻松不少,可钟延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将他放了,趁他将粥放到桌上反手将门合上。
【小伙计,说说你们这家黑店开多久了?】
伙计强装镇定,颤声道:【客官怎问此话,这里怎么会是黑店呢!】
【是吗?】
钟延皱眉又说道:【怎么?那...这是误会你了?】
【那是自然,这里人烟稀少,要人肉又有何用?再说这可是康城境内,当今武林被公认的最后一片净土。】
钟延噗嗤一笑,双眸微动盯着他说道:【公认!当今武林?没想到你个小小伙计也涉足江湖!不简单。】
伙计听出此话之意,忙解释道:【客官高举了!小的就一个烧火打杂,哪有胆量趟这浑水,只是偶尔听到江湖人士谈资。】
钟延坐靠在椅子上,上下打量这貌不起扬的送饭伙计,冷笑道:【编的甚好!那你再说说为什么两个人却只送一碗粥?】
伙计眼神闪烁,颤声道:【这...本店规矩一间房只能送一碗,哪怕这屋十个人也只能送一碗。】
钟延点头默认,又问道:【那听刚才楼下之人似乎很担心这碗粥送不到屋内,难不成这粥里面藏着什么猫腻?或者这也是你们客栈的规矩!】
【这...】
伙计支吾不语一阵沉默,足有一分钟的时间。
钟延右臂气玄泛出紫光,悠然道:【怎么?编不出来还是懒得去编?】
屋内阴冷,可伙计的额头渗出汗珠,因为他生平没有遇到过如此难对付的人,若有一个劲敌粗犷魁梧却心细如丝便是最大的麻烦,而钟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钟延又说道:【你若要想证明你说的都是实话其实也很简单,咯!你来把这碗粥喝了。】
【这...】
伙计偷瞄钟延右臂气玄颜色,无奈移步到桌前双手捧碗却不敢下咽,不料如此细微动作依旧没有逃过他的锐眼。
【怎么!看你刚才的眼神难道想与我一战?】
伙计不敢与之对视,连忙摇头说道:【小人即便斗胆也万不敢有这种想法!还望客官收回刚才的话。】
【那你刚才看我气玄颜色,有何居心?】
【这...】
伙计三次哑口,不知如何对答,他眼前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似乎只要是说出的谎言根本逃不过他的双眸,而他提出的问题都尖锐异常,句句让你不敢随意回答,好歹在鱼龙混杂的客栈几年,尽管自己口舌狡猾,可还是被他镇住,若不再真言相告怕是今天走不出这扇门。他正欲说话,楼下又出声音。
【三儿?有客到,快下来办事。】
钟延见他不敢吱声又面露难色,面带笑容说道:【你把粥拿回去,就说我还再睡,打理完再到这来。记住你若不来,这间客栈就是你葬身之地。】
伙计听得这话自是高兴,连忙点头道:【一定听从...】
转眼他移步至门口小心开闭门,附和道:【来了,来了。】
钟延听到下楼的脚步声,随即闭目养神安心片刻,可房间内顿时安静让他有些不适,扭头向屋内走去,细听床上没有魏雪风的呼吸声让他心生不安,走近才知道那个孩子不见了,床板上只留下一件吊坠寸剑!
顿时他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在床上一通翻找,仍未找到。脸上青筋凸起阴沉可怕,回想刚才离开的每一个细节,确保根本没有机会让外人进入,双眸死死的盯住乱遭的木床,将垫盖被子掀开,木床的中央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他根本没有多想,举手一拳把暗格敲碎,木屑飞散现出深幽狭隘的通道。
钟延一脚伸入,随即又退了回去,这通道以他的身材根本无法进入,立即转身向外奔出,起手一掌将门掀开,借势力道便从二楼跳下,将一副四方桌踩得四散飞离,周围尘埃未定,他咆哮道:【识相的,就交出那个孩子,要不然这里别想有人出去!】
刚说完,一脚将桌板斜插在客栈门口!他周围旁桌有三个食客和一个伙计都未敢发出声响,就连身体都滞停不动,唯独靠门边一桌的两人不顾周遭,一人细嚼,一个狼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