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代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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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乱石山荒芜,遍野石窖,围山而走的乱流河今年也干枯了河床。十五年前这里曾有一片宽广的山麓冲击扇,一场战事,大水淹山裹杂着泥石流改变了地势,才得了乱石山之名。

城襄公爷沈红英又一次站在这石山之上,满目所及竟是一片旌旗招展,年轻的将领与士兵嬉笑怒骂,好是快活。

耳旁时不时传来一些风声,却也化作了言语。

“侯爷,此次大破了敌军,我想退伍还乡,开几亩良田,娶个婆姨。”

“侯爷,你看我这刀如何?怕不是要斩上敌军千万才能止戈。”

“七哥,如果这次回不去了,我家小妹就托给你了!你可要给我照看好喽!”

“老七!快走,水淹山崩啦!”

眼前这一张张面容是那么虚幻,有那么真实。每日来了梦中,都不忘讨几杯水酒,城襄公爷多想与之再举杯。

“兄弟们,红英回来了!”

“之庆兄弟,你家老父红英一直在赡养,莫要担心。”

“徐东兄弟,你的那柄刀一直悬在辕门之上,练的精兵无往而不利。”

“老九啊!此事羞于你开口,林家小妹与我做了夫妻,说起来也要称你一声大舅哥喽!”

“三哥,三哥?你为何不说话?这般笑的兄弟好是难受。”

沈红英真的迟暮了,与那风儿对话不经意湿了衣裳,没了当年白袍将军的意气风发。

“兄弟们,今日我来说一段神鬼之谈,却说那凤鸣龙吟年间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要不我耍一段花枪吧!”

山前站的五六位随从,只有木讷男子不禁潸然泪下,当年行军苦闷,公爷每夜都会整些花哨用来缓解军中士气低落,一笑一谈,一枪一舞,历历在目。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但真由几人能还了乡,埋骨疆界外的又有多少?有些人的名字沈红英已经记不清了,但那些音容笑貌从未模糊。

“阿政!倒酒!”

沈红英将长缨枪倒插于地,高举手中碗,同饮千杯愁。说的是往昔事,念的是沙场情。

“到了明年,红英再来,兄弟们莫要冷了场面!”

“呼~”

呼啸的山风突然之间大作而起,似乎真有了千军万马飞驰而过。

沈红英收了长缨枪大踏步地走向乱石山的另一侧,这一次他依旧站得笔直,不曾软了膝盖。

十五年前,滂沱的大雨夜。

年轻的白袍将领被五花大绑的送入了敌营,穿营而过刀斧胁身面无惧色。

直至看到了那位白发苍苍的斗笠老汉,就这样一个不穿盔甲,扮相邋遢的老汉打败了自己六万白袍铁骑,年轻将领着实不服。

“跪下!”

粗木的枪杆狠狠地敲打白袍将领的右膝,直至鲜血横流,双腿颤抖也站的笔直。

“不愿跪便罢了。”斗笠老汉收了手中的兵法册,起身拿起灯台,仔细的在白袍将领周围走了一圈。

“沈侯爷长得也是如玉公子啊!”老汉卷起的裤腿下一双草鞋沾满了泥浆,看起来额外寒酸,但笑容谦和,语气荡然。

“要杀便杀,何故羞辱本将?”白袍将军昂首挺胸不惧生死。

“是啊!你本该死!侯爷以六万铁骑破关屠我将士无数,理应以死抵命。”

斗笠老汉说话间却解开了白袍将领的束缚。

“走吧!回你的东海国!你的妻儿父母还在等你!”斗笠老汉摇头笑道。

“你就不怕我来日卷土重来!屠尽燕国士卒!”白袍将领吃了败仗,无颜回去见东海百姓,言语激怒只求一死。

“怕有何用?杀了一位沈侯爷就能断了东海国的狼子野心吗?哈哈哈!两军对垒之时,你是敌军主将,老夫自然要斩了你的首及,但大战之后,你在老夫面前只不过是个二三十岁的娃儿,我用什么理由杀你呢?”斗笠老汉拿来一块儿抹布帮沈红英擦拭干净身上的盔甲,又将头盔戴在了他的头上。

“你真当不杀本将?”沈红英还从未见过如此将领,竟然要放敌方主帅回国。

“去吧!天下大势非将领可以左右,这次燕国与东海国都伤亡惨重,不应该为了某人的一颗头颅加深了两个国家的仇怨,沈侯爷也要记住,燕国有的是如云大将,保卫疆土绰绰有余,只是不愿做那裂土之争罢了。”

“好!本侯爷答应你,在你有生之年本侯绝不犯燕土一寸!”

“多谢侯爷仁义!老汉只求百姓相安,三五田,春冬衣,不做义气争!”

羡老将军的话语一直鞭策沈侯爷,后来沈红英东征西讨立下不世战功,将东海国的国界一直扩展到东海之滨的诸岛。甚至被各方史学大家评论为载入古今的名宿大将。

这些功劳沈侯爷一直不敢自居,因为他明白若不是当年羡问途放他一马,何来今日的沈国公。

“老将军,本侯又来了,今日不仅带来了美酒,也要终止当日的誓言,您所说的不错,天下大势的走向非将领可以左右,如今燕国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我国国主已经联合云江两国要瓜分燕国土地,本侯要在此说声对不起,老将军逝去多年,本侯也算尽了誓言,望老将军海涵。”

沈红英斟了一杯酒奠在乱石丛生的杂草上,原本沈红英手下有六万白袍军,后来在燕国折了三万,东海国主又给了他十万戴甲卒,但沈红英尽数退了回去,只保留着三万人的编制,凭借着这三万人沈红英征战四方无一败仗,也算对羡老将军的另一番敬意。

……………………………………………………

太谷城,节度使府。

宝二郎拿了寒川城,势力得以扩展,手下难民军的数量也越来越庞大,但多数战斗力低弱,难以正面对抗节度使的精兵,所以宝二郎起了购买盔甲兵刃的心思,所以飞书予李开花,想与他做个当面买卖。

李开花到达太谷府时宝二郎去了兵营训练士卒,直到晚间才返回节度使府。

“怠慢贵客了!李兄弟快快请坐!来人奉茶。”

宝二郎自从在大月城吃了暗亏之后每日都扎在军营训练兵卒,想要早日斩下羡幼轩的头颅。

“二爷,不知急传李某有何事?”

李开花如今也算是宝二郎麾下的属臣,日后也要仰仗宝二郎为他遮风挡雨,所以一宣便到。

“李兄弟,你也知道哥哥手下有些兵卒,但兵卒战力不强,且裸衣上阵没个遮挡,所以哥哥想购置一些盔甲兵刃,不知兄弟可否代劳?”

宝二郎也是无可奈何,他本想抛开李开花与天下行会直接买卖,但天下行会只认揽月寨,不认宝二爷大旗。

“此事倒也好说,不知二爷想买多少?”

李开花现在也尝到了甜头,与人买卖做个中间人自然有落差价,李开花自是乐于助人。

“两万金,兄弟看着购置吧!”

宝二郎这次也下了血本,想要长久占山头,这些难民可靠不住,必须有自己的军队。

“如此大的数目,李开花需要与文管事商量一下。”李开花不动声色的说道。

“好说!不过李兄弟莫要诓骗了哥哥。”宝二郎知道李开花不可能那么干净,只求揽月寨莫要太手黑。

“二爷放心,李某自当尽力!二爷还有什么吩咐?”李开花问道。

“粮草也需一些,望兄弟大力购置。”……………………

李开花出了节度使府已是晚间,太谷城街面上鲜有人行走,城中百姓都被这些难民军抢怕了,不见有人开门迎个买卖。

“三哥,此行可得二千金否?”

李开花在节度使府吃了些酒食,晕晕乎乎的说话也没个轻重。

“大当家小声些!这等事情不好在外面说,等回了月牙集再做计较。”明玉辰出言提醒道。

“寄人篱下做不得痛快,行事还要看他人脸色,何时是个头啊?”李开花在山寨中习惯了指挥他人,许久不出门便看了两次眼色,让他心中甚是不悦。

“古来成事者,多经磨难。日后这种脸色自是少不了,大当家还需掩藏心性,莫作少年意气。”明玉辰劝道。

“三哥说的对,李某喝多失言了!”

谁人不年少?何曾不上头?若是有人能撑得起一片天地,又何须少年郎故作深沉。万事都是逼出来的,越是局势焦灼越能磨练心智。

“大当家,我扶你去客栈休息。”

明玉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心中也不禁感叹一番。

曾几何时,自己的屠刀也架在他的脖颈上,如今他的成长速度令人惊讶,也许日后真能做的雄主。

“三哥,你跟着我确实屈才了!宝二郎手下若是有个你,想必会有另一番天地。”

“大当家过誉了!明三在揽月寨落的草,承蒙大当家不弃做个谋断人,此生志向不改!”明玉辰立即表了忠心,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李开花是在装醉试探。

“还是三哥好啊!三哥……”

李开花口中已经在说胡话,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