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仍是少年
“林正青知道吧？之前比我都有钱。”张子鸣洋洋得意，着重强调了“之前”二字。
孔宁当然知道林正青，不仅是因为林正青出生于这个小县城，更是因为十三年前，这个老家伙就死了。
孔宁至今还记得林正青葬礼的那天，天空飘着雪，温度低得令人发指，在这能把所有出门的欲望都湮灭的天气，却还是成群结队的人从城外涌进来，像是给天子进贡的群臣。
街道上出现了无数穿着黑西装的人和孔宁不认识的名贵车，那些来自世界各地、叫的上名号的企业家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因为林正青死了。
孔宁趴在窗边，那时候他还小，看了看外面盛大的葬礼，然后惊叹道：“哇塞好多车啊。”
然后老爸就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关你屁事！写拼音！”
对啊，关他孔宁屁事，林正青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啊，他林正青又不会把钱都给孔宁……但张子鸣居然说，那个干瘪的怪物，居然是林正青？
“关于新干细胞，你知道多少？”张子鸣把一串腰子塞在孔宁手里，自己拿起另一串，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延长寿命呗……挺贵的，其他的就没怎么了解过了。”孔宁咬了一口对他而言油腻至极的腰子，心里犯嘀咕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子鸣这种富二代会喜欢吃这玩意儿，补肾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买人参？那东西不是劲更大吗？
张子鸣挑了挑眉毛，把嘴里的腰子咽下去：“以前，新干细胞只能延长三五年的寿命。那个时候新干细胞贵得要死，隔三五年买一次，比尔盖茨都要不起。但是现在，新干细胞能把人的寿命延长十年以上，你猜猜怎么做到的？”
“加大浓度？”
“答对了，他们加大了浓度。”
“这和林正青有什么关系？”
“林正青，是第一批使用加大浓度后的新干细胞的客户。”
张子鸣说完，就玩昧似的看着孔宁，眼睛里藏着狐狸般的狡猾。他们两个都不是傻子，又有默契得很，张子鸣想说什么，孔宁已经知道了。
新干细胞改良前，能完全无副作用地延长寿命，但在改良之后，就把林正青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所以其实林正青的葬礼都是假的，真正的林正青还没死，却已经不是“活着”的了。他使用了新干细胞，变成了怪物，无法再以“人”的形象示众，所以只好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
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副作用？这种副作用……还会有人愿意冒险续命吗？
“二代新干细胞浓度太大了，导致林正青体内的细胞都异常活跃，即便耗尽了所有营养，也能维持生命。除非给他摄入大量的营养，否则他不会拥有意识，只有本能。也因为这个原因，十几年前的新干细胞的价格一路下跌，于是公司迫不得已改良配方，制造了第三代新干细胞。”
张子鸣低下头，不去看孔宁的脸，语气也沉重起来，似乎接下来说的才是重点，前面那些惊人的发言都只不过正餐前的开胃菜。
“卧草……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些事……”孔宁震惊了，他只知道新干细胞很贵，可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发生过这么恐怖的事情……人类变成行尸走肉，沦为没有思想的野兽，可野兽还掌握着世界上极为庞大的一份财富。
“你当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不允许公开的，贫民不配拥有真相。”张子鸣又恢复了骚包的欠揍气质，微微举起被啃了一大口的腰子，像是举起国王的宝剑，耀武扬威。
“你他妈……算了算了，不跟狗子计较。”孔宁无力地摆摆手，这也没办法，贫富差距就是人类最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
“接着说……第三代新干细胞上市两年，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张子鸣咬了一口腰子，话语又变得含糊不清，“史上第一位超人，诞生了。”
孔宁一震，瞳孔猛然收缩：“三流刀那种？”
“小伙子可以啊，要不要去柯南剧组？”张子鸣眨巴眨巴眼，他最喜欢和孔宁说话了，因为有些事情不用说他就能懂。
“传闻命镖师有超能力不是无的放矢，他们是用了第三代新干细胞——当然是趁着价格便宜的时候买的——新干细胞激活了某种目前为止没有发现的一种基因，强化了人体的某些能力。”
张子鸣说着，孔宁就想起了三流刀那远超人类的机体能力。那种奔跑速度，都快能和车比了，而且一刀砍断人体骨骼，这要有多大的力气啊……
“怎么样，心动没有？本想小康社会诶！而且说不准哪天钱就够你买新干细胞了，到时候你也是超人了，你装逼的夙愿也能实现了，多好对不对！多好！”
张子鸣贫嘴，搂住孔宁的脖子，如恶魔一般低语着。他的一字一句都渗透进孔宁的心里，像是敲动钢琴键的修长手指，奏响了孔宁心中名为“渴望”的最强音。
诱人吗？
当然诱人了！
有大把大把的钱拿，还能威风凛凛地提枪握剑，这肯定是每个少年都幻想过的白日梦啊！
其实孔宁也总是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了不得的洪荒之力，只不过还没有被发掘而已，现在机会来了，是他逃不掉的“机会”！
但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天上掉的馅饼是会砸死人的。不是谁都能活到耀武扬威的那一天的。
命镖师说白了就是保镖，保护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生命——换句话说，他们护送的，是“时间”，是之前“寸金难买寸光阴”的“光阴”。
太多太多人觊觎这“不死药”了，谁不想自己能多活几年？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他们不得不让自己活下去，为了守护他们生命中宝贵的东西，可能是家庭，可能是野心。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想死，又没有足够的财力从正规渠道买新干细胞，所以他们不得不剑走偏锋——抢。
而够胆抢新干细胞的，又有哪个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他孔宁就是一体考都勉勉强强及格的普通高中生……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大学生了……何德何能保护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这就像小白兔想从大灰狼眼皮子底下把肉藏起来一样，搞不好连自己都会成为大灰狼的晚餐……
高利润一定伴随着高风险，这种道理孔宁还是懂的。
“随便你怎么放屁，反正我是跑不掉了，以后你能保证我不死就行，钱多少无所谓，命能保住我就谢天谢地了。”孔宁猛翻白眼，心里也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恐惧。
孔宁心底的那份骚动终究还是逃了出来，他当然想过出人头地，然后让后妈仰视自己，让她再也没办法对自己指指点点。也让爸爸看看，他和之前的女人生下的儿子是多么的霸气！
然后……然后……然后呢？
这样之后呢？满足之后呢？
孔宁不知道，他就这么点追求，也没想过什么更高远的梦想了。他的愿望，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