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怪物
“一个客户的货正好从这儿过，但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所以我们在这儿设了陷阱，等他们钻……没想到是你先来一步。”张子鸣摊摊手，眉宇之间写满了“怪我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无所谓的微笑看起来极其欠揍。
孔宁心里一惊，这尼玛是拿我当罪犯了啊！
“你……你什么意思？我没打算抢！”孔宁的声音都在颤抖着，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别紧张，我知道，给你十个胆你都不敢，就算你敢你也没这个能耐，你以为命镖师都是些什么人。”张子鸣声调一降，幽幽地说道，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不对啊，怎么这次这么慢……”
孔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说着张子鸣的目光看向他身后漆黑的街道，街道上除了黑暗一无所有，街道的尽头仿佛是一头野兽的血盆大口，沉寂着等待迷途之人飞蛾扑火……
孔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张子鸣了。
张子鸣这个人很怪，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再者在不同的人看来，张子鸣仿佛是不同的人。
不熟悉张子鸣的人会觉得这个人有些好冷，不好接近甚至于有些危险。
可稍微熟悉一些就会觉得张子鸣装清高，是个闷骚怪，时不时会说几句令人火大的贱话。
但真正熟悉张子鸣的人——比如孔宁——就知道张子鸣是彻头彻尾的“明骚”，脑回路清奇，谁也不知道这货下一秒会说什么骚话。
同时张子鸣又耿直得很，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有一说一，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
可今天，现在，孔宁眼中的张子鸣有些模糊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张子鸣，似乎被一团浓雾笼罩，悄无声息地游走在世界的角落，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却又不为人所知……
哪个才是真正的张子鸣？
“不对劲……不对劲……”张子鸣连连摇头，从腰间抽出了什么塞进孔宁的手里，“会用吗？看到奇怪的人了干他就对了，不用犹豫，你这算正当防卫。”
孔宁不明所以地愣了半天，手里像是握着一块冰，也不知道是刚才被吓得手脚冰凉还是因为手里的玩意儿本就是冰凉的——那是一支形同步枪的手枪。
孔宁知道这把枪，他平时有看过科技杂志。M500左轮，手枪之王，转轮里装着五枚口径0.5英寸的子弹——一般的左轮都会装六枚子弹，但因为它的子弹口径太大了，只能塞进去五枚。
这东西能轰翻一头河马！
喂喂喂！怎么突然变成谍战片了！私藏枪支是违法的啊！是犯罪啊！是要被警察叔叔制裁的啊！别开玩笑了！乖乖当你的“富二代”不好吗？干嘛非要在这儿插一脚……
孔宁的双手抽搐一般地颤抖着，似乎根本就拿不动这把怪物……张子鸣变了，变得他一点都不认识了，自己是在做梦吧？啊？！一定是在做梦吧？！
“这片区域本来是被封锁了，所以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有个人用幻境笼罩了封锁区，进来的人都会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但都是唬人的，为的就是找到抢劫犯，并把他们赶走。这一招屡试不爽，但是今天有点奇怪……已经四十二分钟了，怎么会这么慢？”
张子鸣说着，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孔宁听。张子鸣伸手在骚粉衬衫底下一模，顿时又摸了一把一尺长的障刀出来。
孔宁惊惧交加地看着张子鸣右手里的那把障刀，那本是古代唐刀的一种，但在张子鸣手中居然有种比子弹更骇人的锋锐，刀身上满是蜿蜒曲折的血槽……
最重要的是……这货居然就这么把一把刀贴身携带？！连刀鞘都没有！还真不怕捅到自己呗！
“哦哦哦……别怕，防身用的。”
张子鸣注意到了孔宁恐惧的目光，就微笑着挥了挥手中明晃晃的刀……要不是孔宁怕得说不出话来，一定会当场翻脸臭骂张子鸣，这尼玛谁上街自带开锋的刀防身啊！还随身携带枪支弹药！哆啦A梦都不带这么玩的！
可在恐惧的催使下，孔宁站都站不稳，就更别提骂街了。
又等了一会儿，张子鸣忽然掏出了手机，按住了关机键：“发生什么了？我这边还打算吃烧烤呢，怎么还没完事呢？”
孔宁一愣，又盯紧了张子鸣的手机……等等，这货的手机为什么会有信号？
“我这手机改装过，刚才是无线电，周围这一片的4G信号都被屏蔽了。”张子鸣仿佛看出了孔宁的想法，微微一笑，“我可是你肠子里的钩虫，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那他妈是肚子里的蛔虫，你说得太恶心了……信不信我把你拉出来？”孔宁也算是镇定了些许，反正跑也跑不掉，还不如静观其变……孔宁相信张子鸣，不管张子鸣是怎么样的人，都不会抛下自己不管的。
“出问题了，其中一个劫匪已经异化了，我和三无都搞不定他，他往你那里去了……三流刀也在往你这边赶，你小心一点。”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张子鸣的“手机”里传出来，孔宁听得一清二楚，但越听越糊涂……劫匪？异化？三流刀？这些和新干细胞有什么关系啊？
“收到收到，队长你让贵公子多坚持一会儿，我和三流刀会搞定那个家伙的，放心好了……报酬我就不要了，能不能放我几天假，我要高考呢。”
张子鸣挠挠头，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和新干细胞或者命镖这种神秘而吸引人的存在比起来，张子鸣明显更在意高考。
“随便你，别搞砸了。”
队长说了一句，就不在说话了，频道陷入沉默，孔宁背后的街道似乎更加漆黑了，就连之前隐约能看见的路灯都彻底被黑暗遮盖，这个世界似乎张子鸣切割成了两半。
孔宁回过头，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大脑忽然冷静下来……能让人恐惧的幻境吗？自己害怕黑暗吗？不能啊，每天上下学自己都是穿越黑暗风雨无阻啊……那这到底是什么呢？
话说，张子鸣也在幻境之中吧，他又害怕什么呢？
孔宁好奇地看向张子鸣，却发现张子鸣满脸的不耐烦，似乎是不再想等待了，丝毫看不出恐惧的样子……张子鸣不受幻境的影响吗？还是说……他已经习惯了恐惧？
“嘭、嘭、嘭、嘭……”
一阵巨大的声音打断了孔宁的思绪，那是沉重而富有节奏的心跳，孔宁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发出这样的心跳声……大象吗？还是鲸鱼？
孔宁顿顿地回过头，看向了黑暗……却只看到了一个人影。
没错，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穿过了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缓步前来。他仿佛是背着黑暗而来，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魔！
这个人目光呆滞，张着嘴，淡黄色的口涎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却像是粘稠的痰，垂在胸口前，迟迟没有坠在地上。他面色蜡黄，像是长期营养不良，骨瘦嶙峋，似乎皮肤底下没有脂肪和肌肉，直接就是骨骼……
孔宁缩了缩脖子，心想这是饿死鬼啊，是不是只有吃饱了才能回到地狱……吃张子鸣吧，这小崽子贼有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吃的都是有机蔬菜，喝的都是名贵矿泉水，富含营养物质，蛋白质是牛肉的好几倍，裹上面包糠，浇上鸡蛋液，炸至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而自己呢，三天两头吃泡面，还特别爱吃垃圾食品，又两三天没洗澡了，吃了我就是脏了您的嘴……
怪物一步一步地靠拢过来，直到两方之间只剩了十米左右时，孔宁才发现这个怪物手骨修长，似乎比人类多了一截，指甲也足有十厘米，那简直就是致命的利刀啊……
不知道为什么，孔宁觉得这个怪物有点眼熟。
张子鸣反手握住障刀，面无表情地看着步步逼近的怪物，似乎只要怪物在多一步他就会一刀砍断这个怪物的脖子——可忽然，张子鸣手腕一转，把障刀收到了骚粉衬衫底下。
“哦！……看来不用咱动手了啊……”张子鸣忽然侧过头，目光越过孔宁看向了远处。
孔宁眨眨眼，也看过去。
又是一个人……可能是个人……那人戴着一副面具，孔宁猜测可能是夜视仪，反正眼睛的位置是一条狭长的缝，渗出红光，酷毙了，简直就是孔宁心目中“机甲男神”的形象。
那个家伙穿着包裹全身的黑色紧身战斗服，把肌肉线条勾勒得一清二楚，就像是一头矫健的豹子，狂奔过街道扑向猎物——他就是三流刀？
孔宁看傻了眼，那明显不是正常人的奔跑速度，人类这么跑，腿部肌腱早就断裂了，而且骨骼也会受不了……
敢情这才是真正的怪物啊，怪不得动漫里的老爹反复强调“要用魔法对付魔法”，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黄色怪物……就是第一个怪物……愣住了，猛然转过头看向飞奔而来的三流刀，显然感受到了来者不善。怪物扭转腰肢，用呆滞的眼眸看过去，浑身透出一股凌冽的杀气。
孔宁忽然有种怪物绷紧了肌肉的错觉……可他分明已经皮包骨头没有肌肉了。
三流刀骤然提速，双手背在身后，两只手各持一把血槽纹理和张子鸣障刀极为相似的横刀，径直冲向了怪物。
怪物忽然张大了嘴，沉闷有力的心跳急促起来，他在无声地嘶吼，他愤怒，他绝望，他求生不得，他求死不能。
下一瞬，三流刀就到了怪物身前，空中骤然亮起了两道刀光，毫不留情地砍在怪物的胳膊上。横刀极为锋利，削铁如泥，自然也轻松地斩断了怪物的手臂。
但三流刀并没有停手，双手一松一交叉，在瞬间交换了刀，然后卯足了力气奋力向两边挥斩，如同一把巨大的剪刀，把怪物拦腰剪断。
没有血，只有褐色的腹水。恶心的腹水从怪物断掉的身体里流淌而出，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凝固，甚至还长出了肉芽，如同蛆虫一般蠕动着。
孔宁颤栗起来，他还没死！怪物还没死！那心跳还在！那沉重的心跳还在！反而更加有力了，就像是被触怒的犀牛，愈加有力地践踏着大地……他怎么还没死？！
三流刀直起身，微微举起了双手，就在他要补刀的前一刻，张子鸣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三流刀转过头，铁青色的面具对着张子鸣，也不知道面具下是震惊还是不解。
怪物的上体落在了孔宁的不远处，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呆滞的目光中说不清装的是不甘还是恐惧。他奋力地朝孔宁爬过去，似乎是看出此情此景下孔宁的战斗力最低。
说是爬，其实就是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用嘴巴扣住地面，然后弯腰往前挪动，宛如不死不休的厉鬼。
张子鸣走到孔宁身后，握住了孔宁颤抖不止的手腕，缓缓抬了起来，M500硕大的枪口对准了怪物的脑袋。
张子鸣向前附身，嘴巴贴在孔宁耳边，一股阴冷之气伴着令人恐骇的语气直钻孔宁的脑中：“死！”
孔宁全身一颤，手指不自觉地扣动了扳机，一股巨大的后坐力直震得他虎口发疼，震耳欲聋的枪声也震得他耳膜生疼，手枪也脱手掉在地上。
耀眼刺目的火光一闪而逝，闪电般的子弹狠狠砸中了怪物的脑袋，“噗”得一声闷响，脑袋炸得遍地都是。
孔宁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不能理解至今为止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切……这一切都像是噩梦一样骇人且虚幻，和孔宁印象中的世界大相径庭。
一时之间，孔宁不知道自己在哪，干了什么，只觉得一声巨响回荡在大脑中，过去记忆中的张子鸣渐渐元远去，只剩下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怪物。
三流刀看着痴呆一般的孔宁，又看向张子鸣。
张子鸣耸耸肩，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们都把他卷进来了，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消除记忆是有副作用，这货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可不能让你们再祸害他了……所以，就让他加入我们吧，我也好有个伴儿。”
说完，张子鸣阴阴地笑了。